一直裝著沒看到的羅明先這時轉過來細聲道“吃了的，在屋裡吃了早飯才上來的。”
“……嗯。”像要被逮住辮子似的趕緊一步跨進屋裡來，還沒說話，聽母親從灶膛前湊上來笑著咬耳朵“今朝還先見，還曉得喊人。”
忠傳也忍不住笑，努嘴示意她不要瞎說。
隻聽到信友叮叮咚咚上樓又下來，探一個腦袋到灶房來，看一眼，轉身往外走。黎書慧趕緊起身喊住他“往哪裡走？你在跑啷個。”
他又轉回來，眼睛滴溜溜掃一圈，問忠傳“張信好呢？”
“他走新岩寺去了。”許多葷菜都是昨天就準備好的，燉肉，蒸肉，黃糖饅頭，鹹鴨蛋，糍粑，隻有蔬菜還需要臨時摘洗一下，先頭打電話說是已經在三江車上了，一路坐車的話，車子坐到石岩來，坐長安車到公社，再坐摩托到大坡崗，那就快了。
黎書慧因問信有“好多鐘了？”
看一看手上的電子表“十點十七。”
忠傳道“看十一點半到得了不。喊老漢砍兩根竹子來蒸竹筒飯。”
“你老漢跟老二一路走上麵涼水井去了。”黎書慧在灶膛前燒火，信有在邊上柴火堆裡想撿一根順手的竹棍子玩，嚇唬他“等哈兒割到手哈。這陣兒不忙嗎？啷個今朝又一哈都上來了呢？”
“啷個欸？”大聲問，奶奶的聲音實在太小了，根本聽不清楚“你說大聲點嘛。”
“你耳朵也聽不見了！”黎書慧歡喜的喊他“哪個喊你來的？不提前打個電話，今朝屋裡還沒煮你的飯欸，你啷個整呢，個人餓著肚皮回去吃嗎。”
“反正媽媽喊我們來的，她就要負責我們中午的夥食和睡覺問題。”竹棍在手，自己就是那一個跟鬥十萬八千裡還會七十二變的孫猴子了，拿在手裡轉個不停，還要自己給自己‘咻咻咻’配音。
“還夥食睡覺！”黎書慧啼笑皆非，也拿棍子打他的棍子“還要咻咻咻嘛，等哈兒你老漢撈棍棍來你才要咻咻咻。”
隻聽他不以為然道“他這哈兒又不敢打我，這哈兒是我媽媽說了算。”
“那你們不得了。”母女倆異口同聲，止不住笑，望一眼外麵，悄聲哄他“啷個是你媽媽說了算欸？你老漢說的話不算數嗎？我不相信！”
信有道來原委“他們現在一個管一個月，這個月輪到媽媽做主，他也不能打我們不能罵我們，要不然就視作犯規。”
黎書慧問“你們是哪些嘛？”
“我啊，還有張信歡。”忠傳在水缸旁邊的案板切臘肉，煮好的瘦肉色澤嫣紅紋理細膩，香味引著他轉到忠傳身邊來，眼睛望著肉，嘴巴嘖嘖不斷，像馬上口水就要流下來一樣。忠傳好笑，遞一塊給他，他卻果斷搖頭轉身轉開“我不吃，我這哈兒不吃，等哈兒吃飯再吃，要犯規。”
忠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恁認真嗎？又沒有人看到。”
他拿棍子在灶房裡東敲敲西打打，嘴上信誓旦旦的念著“沒人看到那也不能吃啊，萬一他們曉得了呢，我反正不能犯規，這樣我一個月就有一百塊錢的獎勵，我已經存了一百塊錢了，張信歡她還要多點，她已經有三百了。”
黎書慧還是沒聽到頭“你來說給我聽哈兒你們是啷個規定的，啷個叫犯規。”
“就是這樣啊，一個人管一個月，打比這個月是媽媽她就是老大，家裡她說了算我們都要聽她的，然後就是爸爸煮飯洗衣裳，他們不能吵架不能不說話不能打我們，嗯我們也不能不聽話包括飯沒好就開始抓菜吃，我們一回都沒有違規的話媽媽這個月就獎勵我一百，如果違規了就沒有了，他們大人也一樣假如違規了就離婚，哪個違規哪個就輸，就沒有娃兒，樣都沒有，錢啊店啊車子啊，反正一哈，全部都沒有，像叫花子那樣上街討飯”
母女兩人麵麵相覷，不再閒話，更不敢隨意同外麵母女說話了。
馬上十二點了，一屋人就等著那兩姊妹轉來，老張在壩子下麵燒完了紙，回來桌上的飯菜已經齊全，久等不來，忠信跑上樓睡覺去，老張喊樓上看電視的信好給李順江和李貴送糍粑去。外頭太陽大得很，信好哭喪著臉有些不想去，倒是信有滿口高興的答應下來，信好隻好端著糍粑饅頭和忠信買來的月餅帶著信有跑下石壩去。
黎書慧母女一直在灶房門口巴望著，羅明先和信歡在環堂屋坐一陣，也到灶房門口來等人。
等的人沒來，朱慧芬先拎著月餅從堰溝過來了，見了灶房門口的人，笑道“欸——今朝還熱鬨啊，吃飯沒有？給你們送幾個月餅來，明群買來的。”
黎書慧高興的招呼她進來坐，她卻隻把月餅遞給忠傳，人站在堰溝上不下來“不坐了，我們飯好了，我轉去就吃飯，我說明群買的這個月餅好吃給你們也送兩個來，那小的兩姊妹沒轉來嗎？”
忠傳就手把月餅遞給信歡“轉來的，還在路上沒有到呢，恐怕快了，將陣兒打電話說已經到公社了呢，他那裡坐摩托車轉來快，明群哪陣兒轉來的？啷個沒看到從這裡過呢？她一屋人都轉來的嗎？”
“都轉來的，娃兒大人都轉來的，她們從半坡轉來的，從乾壩子從河底下上來的。”她一麵說，看信歡隻是把月餅拎在手裡，又道“吃噻，幺妹打開吃，這個月餅好吃呢。明群她會買東西，她買的哪樣東西都要比彆人買的好吃些，今朝還熱鬨，你們一家人都轉來過中秋，明先是上午轉來的嗎？”
羅明先點點頭“上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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