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拿來盯蒼蠅！不早點轉來又到處轉，又轉到八九上十點鐘去接人，我說那洗衣機喊你看看你都沒有，光是叮叮咚咚的響，水還漫出來一陽台都是……”
不料今朝倒快，轉個身就轉來了。
他到樓下追上趙盈，周斌正在巷口樓道陰影裡甩雨傘玩“晚上要落大雨哦，還是不拿傘嗎？”
“恁快飯就吃好了嗎，你爺爺天天在屋裡煮好飯等你？”
他便停著等老張近來，並準備接他手裡的東西“爺爺到幺爸那裡宵夜去了，我等哈兒在外麵吃，她跟我一路你可以不送她噻。”
“不送你們不怕啊，不送等哈兒那老師就要打電話來親候你們。”
“哪裡可能嘛——”心虛的望向趙盈，被對方翻了個鬱悶的白眼“去了也是自習，去不去都一樣，老師又不講課，晚自習未必還有人逃課嗎。”
老張跟著兩人走出小區，撞到的人逐漸多起來“頭發染的怪迷怪眼的整啷個，上課時間往你們學校竄，一看就不是想學習的人，有大門為啷個要從那後麵出來呢，不好好學習你對得起哪個。”
“對不起老師。”趙盈順口接道，像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拿校牌打周斌一下，同老張八卦的笑“先摔倒那個女生是他女朋友欸，都領回家見過家長了。”
“莫亂吹！聽他們吹，天上牛在飛！”
“……”老張搖搖頭，表示懶得跟你們這些娃兒頭說。已經走到橋上來，正碰到黎祥春屋裡一家吃完飯出來晃蕩，見他被套住，兩個孩子趕緊打聲招呼飛快跑掉了。
就怕她又不去學校，不曉得去哪裡耍到半夜才回來，老張還是不放心，同春一家說完仍繼續朝學校走，直走到天梯腳下才看到那兩上天梯的身影“不好好走學校去，轉來我跟你媽告狀哈。”
天梯上去離學校沒一段路，也算送到了，他又站了一陣，看路上來往的人，等著兩人走到看不見的頂上，左右看看，往同家相反的老劇院那邊走去。
忠傳在老劇院背後的小區做住家保姆，那屋裡是一個一條腿不靈便的獨居老太太，年紀聽說跟黎書慧差不許多，身體也是。耳朵眼睛都不先見，恐怕一雙手也頂不上，吃飯解手有時也要忠傳幫忙。不過老太太退休前在供銷社做事，精神麵貌較黎書慧嫻靜優雅，體態也更豐勻端正。雖然平常總坐在輪椅裡，還能從她慈眉善目的眸光裡看出往昔歲月的充沛和安寧。
忠傳在那家平日負責做飯打掃衛生，早晚帶她出去轉一轉，洗漱，這是自家老人的待遇，相當於忠傳又去了那家當姑娘。
那老太太人很不錯，沒有什麼大脾氣，待忠傳也較好說話，吃的穿的待人都不挑。隻是有一點是這樣，老太太後麵是一個獨子，獨子多年前已經去外地有了不錯的發展，常年定居在第二故鄉。獨子下麵一男一女，都在老劇院那棟房子裡由老太太嗬護長大，現在這一男一女都成家出去了，孫子的自己在外麵闖事業，孫女因為遇人不淑，嫁的人一直不成器，兩口子又回來三江投靠老太太。
這是獨子在三江給老太太置了好幾套房產的緣故，據說獨子在全國各地都有房產，身家有好多好多數不完的錢，這樣，這個嫁出去的孫姑娘仗著父親的勢力，底氣還是像榕樹一樣頑強。
孫姑娘因為要履行父親哥哥陪伴照顧的義務，每天中午晚上過來吃飯，她的工作是在這邊上的商場裡做櫃姐，離得近，過來吃飯也方便。一同過來的還有她開房產中介的丈夫和在邊上讀小學的兒子，一家三口有時是父親帶兒子先到，也不等誰，吃完飯就走。有時是媽媽帶兒子來，那就是忠傳很難受的時刻了。
忠傳來這個家裡小半年，同雇主相互傾訴，儼然已經情同母女，反而在旁人看來孫姑娘更像一個不和諧的入侵者，時刻有要奪走私有物的威脅感。
孫姑娘那邊恐怕也是，那麼本就觀念年齡相差巨大的兩個人更不能相談甚歡了。老張先前來過一次，因為在家門口正撞上，此後再來就都在樓下等待了，用他跟黎書慧的話說“一看就是會彎酸人。”
不巧今天來又碰到，老張正在樓下大門口準備給忠傳打電話，裡麵傳來高跟鞋和輪椅走過的聲音，門很快從裡麵拉開，衣著光鮮的孫姑娘見了他很快瞥過眼睛去，偎在輪椅裡的老太太先驚訝一下，而後朝他和善的笑著打招呼。忠傳是走在最後麵，驚訝頭兩眼沒看出來，父女倆已經大半月沒見過了“……在這裡整啷個。”
“轉耍，吃飯沒有嘛”老張半張著嘴看她，眉頭深深的皺著，使他麵上的笑容看來格外滄桑和窘迫，他在原地遲疑一下，不知該把忠傳留下來說話，還是讓她跟著雇主走，自己也跟上去。最後他做了後者決定，拖著鞋慢慢跟在忠傳的身旁。
“吃了，媽媽呢，你送趙盈到學校去嗎？你吃沒有嘛。”
“吃了，吃了出來的，將走到這裡……”
“上午我轉去媽媽說你走石岩趕場去了呢，哪陣兒轉來的嘛，中午早點轉來噻，在街上不曉得餓嗎，我走都一點多了還沒轉來。早上去恁早下午才轉來，這哈兒石岩的人又不多了，沒得好多人買，緊著蹲那裡，落雨冷，媽媽一個人在屋裡也不安逸。”
“不冷，這，早上不冷，我轉來都沒落雨呢，你走沒多會兒我就轉來了，轉來你媽媽飯還沒有冷。中午就轉來，現在哪裡還有啷個人啊，都是中午就轉來，隻是有時候不好趕車，趕車又等好半天，一等轉來就兩點過兩點多了。”
“就是說呢，早點轉來，馬上落過雨天就冷了。”
老太太人還在忠傳手裡推著，孫姑娘已經打著電話走到廣場前麵馬路邊上去了，像跟家人打電話，老太太的眼睛和耳朵都靈敏的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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