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道“也還是心眼兒小很了，依我談那就是心眼兒小，有啷個過不去的嘛，就當打發叫花子了，幾萬幾十萬又是說，統共幾千塊錢你去鬨成這樣，還大點的病都慪出來了，劃算不劃算嘛，想著都沒得意思。”
則有人又道“再管他隻是幾千塊錢的事呢，是那一口氣！席二那兩口子啷個人你不曉得？一輩子欺瞎人家，一輩子窩頭橫，大的小的哪個沒受過他兩口子的氣啊，臨到媽老漢分的房子你都要來鏟我一腳，啷個不恨啊！我憑啷個讓你啊，我憑啷個叫你如意啊？”
那婦人道“結果人家還是如意了？人家還是把錢拿走了？還是揣他口袋裡去了？！”
“那是他沒得良心，那是他黑良心！他再揣口袋裡呢，所以他為啷個不敢在石岩住了呢？他啷個跑了呢？還是怕人說走街上怕人戳脊梁？你再屋裡歪，人家看不到啊？人家聽不到啊？曉得你是這樣的人！你看你走街上有沒得人跟你談話！”
“哼！”兩個人你來我往“你看他有沒得人談話！你隻要拿得出錢來，跟你談話的人多得很。”
有第三個人笑眯眯的插進來話“聽談轉來了呢，頭先嘜房子拆了跟他們娃兒一起走遠地方一味跟他娃兒住，後頭又談孫要讀書要考大學，曉得在哪裡讀書，這哈兒又談孫要耍朋友娶媳婦，兩口子曉得現在在哪裡住著的，老了還沒得落落。”
她故意使語句充滿疑惑，等著旁人來問她“他啷個沒得落落嘛，兒有姑娘有，姑娘雖說走得遠呢，撫兒帶孫恁多年還怕沒得人管他嗎？房子也買了，七十幾的人，還要啷個落落啊。”
她才道來“才談那是給孫兒買的噻，買來給孫結婚的房子噻！錢找老兩口要了大半，錢給他了房子買了又來談娃兒結婚的新房暫時住不得人。那啷個叫住不得人啊，就是死不得人！恁大年紀了又生病，哪個曉得你哪天生哪天死啊，到時候我這房子媳婦還沒接進來你就在這裡落氣，那還叫啷個新房啊。”
她一不聲張二不強勢，這樣細細柔柔的絮出來，卻像釘子落在毯子上，這才最是招人恨的，使旁人都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他那孫又結沒有嘛？耍起朋友沒有嘛？那我是等你耍了朋友結了才能住進去？哪個曉得你哪陣結啊，恁大歲數談不好哪天就去了我還等著你？”
“他那媳婦反正不是好下飯的，你老兩口子再歪，過到媳婦屋裡去還是要受欺瞎。”
“你又是啷個曉得這些幕幕的嘛？”
“那他們現在住哪裡嘛？大街上遊嗎？”
那人不急不緩道“我哪裡曉得那些幕幕，他轉來買的房子嘜就在我幺妹她娃兒那邊上的嘛，同一棟樓的七樓和十五樓。我幺妹她兩個不一味住棚改那邊啊，我幺妹她娃兒買房了她們又沒過去，她就是說跟娃兒生活有代溝怕矛盾過不到一起，一味住棚改那邊呢。以前老公交站背後，後麵公交站撤了嘜那裡搭了幾個棚子。
我幺妹也是，喊她去給我侄兒他們帶娃兒也是不去噻，恁多年一味沒在一起住過，倒是這樣也好一點，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我個人在周邊撿點紙殼子盒子，一年也夠生活欸，年年還貼補他們些。你看現在，一味沒住一起過，一家人還親熱的好。倒是那些住一屋的反而過不好，反而親娘老子都過成仇人。
以前他們就住我幺妹那隔壁樓上，她們住棚改下頭，他一家住棚改樓上，後頭說要買房子嘛一屋人搬走了，結果房子買了街上碰到她呢又說不準她進去住，談是娃兒結婚的新房，哎呀人家屋裡的事這些事扯不完。又在這裡談她那媳婦不好下飯，她媳婦是多歪哈，她那娃兒，在屋裡從來不吭聲，你像其他屋裡的話，媽跟媳婦兩個有矛盾，有的兒子一冒火兩個都罵，她兒子一味不吭聲，不談話，不談說一不二嘜，反正在她麵前不好談話。”
一個人把話都說完，轉臉又來笑“我幺妹也好，我幺妹還是好，她心細些，他們收廢品到處走，有時候碰到嘜又跟他談兩句，他那屋兒後麵還有個菜園子呢，有時候像這哈兒圓白菜吃不贏的話也給她送點去。不曉得生的啷個病，可能是肺上麵的，我聽談藥點兒都斷不得呢，一個月吃藥要費不少錢。
醫院也不好醫了，現在的醫院都是往有用的身上醫，有的他看你年紀大了沒得醫頭就乾脆跟你談你這個看不好，喊你個人轉去修養。或者嘜，慢慢去排隊去等，那個市裡麵的大醫院哦，說起來嚇人，看病要約，或者提前一天嘜，提前兩天嘜，先約了，具體哪個時間段，哪個醫生，你才能看。打比你今朝去看了，光是看看，你去檢查的話還要排隊，還要等，等明朝的哪個時候再去做檢查，要後天才能出來得了結果，然後醫生他才給你談你這是啷個病，是些啷個情況。
我這腰椎疼到腳上走不動路，來來去去一哈四五天，就光是去醫院那一會兒，一等等半天的話，一會兒就是下一個了，然後喊你這樣檢查那樣檢查，喊你結果拿來看，報告拿來看，明朝來，很在市裡麵耽擱好幾天。”
“哎呀談那些沒得意義。”老太太們都衰敗起來“那些點沒得意義！始終人一老了就造孽，沒得哪個是不造孽是不受罪的。一個你老了就肯生病，年輕時陣兒的毛病還一哈出來了，一天這裡痛那裡痛動不了！一個你老了，活兒做不動了，沒得經濟來源了，要求著人家了，你就可憐，你就沒得法了。你是遇到孝順的，進來的明理的還好，你是遇到那種屋裡不管事的，進來的又橫又歪的，我跟你談，好日子在後頭！”
有人自嘲“娃兒也要錢啊，娃兒也沒得力氣做活兒，娃兒要他養的嘛，他懂啷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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