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笑道“那屋裡就剩你一個了，也還好，二哥在屋裡，還有像達兒哥哥他們也離得近呢，潘家那兩姊妹離得近，有事找他們也方便。”
“欸，方便都方便。”
後麵紅包搶的熱鬨，起哄的聲音一串連著一串，高興得很，圍在一旁的父母比新人還高興，已然笑的滿堂都是兩人的聲音。
“撫恁大就數今朝最高興。”老張同一桌對麵有個堂客羨慕道。
那黃腔老頭也扭頭去望著“啷個是今朝最高興啊，撫兒撫女都高興。”
便有邊上年紀大的開玩笑“你撫他高興，他調轉來養你就不高興，你是命，他是恨。”
“等我老了把我一把推河裡去。”
一桌人跟著笑起來。
菜涼了大半筷子才終於上來，搭一個大銻盆米飯，不喝酒的人把兩瓶啤酒和白酒往桌下一扔，盛飯的盛飯，吃菜的吃菜，老張不很餓，等著湯碗轉過來舀湯。蹄花湯，蓋著蹄花的豌豆尖上麵星星點點一層油，他看了半晌，原打算撇去浮沫兒，湯碗已經轉開了。勺子還在他手裡呢，隻好舀了臨近一碗醪糟米酒湯。
也好喝的，小湯圓軟糯，裡麵還雜七雜八的擱著紅棗桂圓等，甜蜜蜜的。老張不必勺子，就著碗喝了一嘴，眼睛把那碗醪糟湯盯上了。
“那你現在在哪裡吃嘛，個人煮嘛？二哥好像也不會弄飯哈，二嫂在那邊帶娃兒呢。”
“欸，她在那邊帶娃兒。”老張抬頭看老六姑娘，反應過來“哪裡都在吃，有時陣兒個人煮點，有時又在達兒那裡，你二哥他，沒煮過飯，他也不會。”
老六姑娘道“我們老漢也是，從來沒下過廚房，他們那幾個弟兄都不會，像我伯伯幺爸他們，那前麵我媽媽到姐姐那裡去照顧她們小的，轉來我伯娘談老漢，天天都在街上吃，米粉吃傷了就吃饅頭包子，不然就是買點鹵菜，或者隨便吃的啷個米花糖啊，餅乾蛋糕啊，混過去，大半個月都是楞個。”
老張有些不好意思“是楞個噻，一哈在坡上弄慣的，屋裡灶房上，是沒摸過。”
“不是他沒摸過欸，他就是不搞！吃的碗擺在那裡不撿，還好是屋裡碗多哦，買的涼菜轉去非要倒出來裝碗裡麵，臟了也不洗就楞個放在那裡，長黴他都不管，下一頓又從碗架裡麵拿就是，搞成那種習慣去了，平時就一味是我媽媽弄。”
“養成那個習慣了。”等那米酒湯再轉過來，甜絲絲的稠麵上也沾了不少油腥，夾菜時掉落滴上去的，或者勺子已經從蹄花湯裡出來過了，老張的手遲疑著不再向它伸過去了，隨手夾了筷看著沒有多辣的炒菜。
“就是噻，我看他也是，幸好是離街上近，隨時買東西方便，頭先談到石岩去住他不願意呢，天天在屋裡把他的牲口鴨子守著，現在喊他轉去望牲口鴨子他還不乾呢，他還嫌懶得跑，還嫌屋裡冷清了一個人都沒得。”
黃腔老頭道“哪個不想過安逸日子啊，哪個過不來安逸日子啊。”
同桌老人笑“勤快三年，懶學三天。”
老張道“你媽媽一味在你姐姐那裡嗎？”
“先在我姐姐那裡，後麵也是身體不好呢，在哥哥那裡耍了段時間。我媽媽喜歡跑，她在哪裡都待得慣，不像我老漢，哥哥那裡他嫌城裡麵脫鞋換鞋麻煩，姐姐那裡又說樓底下菜市吵馬路吵，他就隻有一個人在屋裡。我媽媽是到處耍，一哈兒在姐姐那裡一哈兒在哥哥那裡，不然就轉來石岩我這裡耍，她反正沒得事呢。”
老人開玩笑“女的是要好耍點，今朝走這裡明朝走那裡。”
老六姑娘“我老漢他在屋裡也待不住哈，早上起來飯一吃就往茶館跑，有時候幾個老頭兒一起還要坐車到三江去耍，在茶館耍的話中午喊他轉來吃飯他都不轉來，就在那些吃，晚上才轉來。像今朝這裡我喊他跟我一路來吃酒，他不來，他跟哪幾個約著要一起到三江去耍，生活過得愉快得很哦。”
老張“老了嘜，該耍噻。”
老六姑娘“我老漢還老的不嚇人，我老漢前麵幾年在老房子老，太陽曬的，這兩年下來長好了，可能你比我老漢還要大點哦？我老漢今年七十七。”
老張想了想“老不老也是楞個，隻要不死，歲數總是往上長。”
紅包是發給每桌的小孩子的，不問歲數，看著像小朋友的孩子都有，正逢暑假，新郎和兩個伴郎手裡握滿滿一大把。領了紅包的小孩子高興的雙手捏著紅包在嘴巴前麵碰了又碰，卻靦腆的任大人怎麼教也羞答答的不肯喊人，光眼睛在新娘子的頭發妝容和婚紗上轉來轉去。
老人逗孩子“再不喊噻，馬上紅包要給你收轉去哦。”
新郎母親把人連連往後拽“哪裡興嚇娃兒哦，不喊就不喊，平時又沒在屋裡看到好多，認不到不熟悉她當然不肯喊了。”
又有婦女逗“你喊一聲明年你表叔娘給你生個弟弟耍。”
新娘並不能完全聽懂，隻看到眾人笑的熱鬨，又把臉上的笑容鋪排的更親切些。新郎也並不在意，朝那小孩頭頂隨手揉了揉，繼續給新娘介紹“這個喊二公。”
新娘依叫了聲，雙手捧著杯子同新郎一起朝他敬酒，老頭過於爽快，還沒喝酒還通紅個臉，連聲道好，一仰腦袋把半杯白酒灌了下去，邊上一眾嘿聲哄聲“慢點哦慢點哦，你這恁大口，莫等哈兒還沒下桌就開始走路打躥躥哦。”
叔輩的開玩笑“你看你二公好激動，一談喝酒整杯白的就開始往嘴裡倒，這曉得的曉得他是今朝高興來喝你兩個的酒，不曉得的還以為你二婆婆在屋裡好惡酒都不給他喝。”
新郎道“沒得錯噻，是請來喝酒的嘛。”
溫厚的新郎父親端著酒站在兩個伴郎後麵，沒端酒的那隻手上夾滿了煙，不止手上，兩邊耳朵上也彆的是，兒子結婚，母親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父親卻眼眶紅紅不大有激動的表情，說不上欣慰感慨喜悅還是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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