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琮被漓月拉著上了馬,就在快疾馳回住的宅院時,他猛地停住。
“你去瞧過她了?”
漓月看完顏琮仿佛在看傻子,當然瞧過。自從莊子修的差不多了,他們就和張伯說過情況,找人先將他安頓過去了。這幾日,宅子中隻有她們三個人。
知縣衙門介入前,許多事情需要他們親曆親為,但是事情由他們接管之後,幾個人隻要掌握大方向的問題就可以了,不用親自到處跑。漓月今日和寶嘉回來休息,午睡起來,漓月再去叫寶嘉的時候,就發現她開始發熱,甚至有些迷糊。
她沒有下人可以支使通傳,隻能先給她擦擦身子,灌點預防患病的藥湯就趕緊過來找完顏琮。
完顏琮一路上慢慢冷靜下來,“你不要去找寶嘉,先待在我們的房間裡不要動,我回去衙門找縣尉,讓他派幾個人來接寶嘉去莊子上……”
漓月瞬間明白了完顏琮的意思,驚疑道“你是怕我也……”
“寶嘉不知道是因為接觸張伯還是那天去東市的事情,看來早就潛藏在她身體裡了,隻是今天才顯現出來。我們倆每天和寶嘉接觸,很難說……”完顏琮的眼波閃了閃,眉宇之間的憂愁之色仿佛更濃,“你先在房間裡好好待著,我回衙門之後也找間空房待著,保護我們也是保護大家。”
漓月點點頭,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傷感,“好,我聽你的。”
完顏琮拉著她的手捏了又捏,怕是下一瞬便握不住了似的,“放心,這幾天我會叫他們把吃的和用的東西按時送過來。”
“阿琮,你住在對麵好不好,我想開一點窗就能看到你。”
麵對漓月的請求,完顏琮哪有不答應的份。
完顏琮走後,漓月來到寶嘉的窗外,敲敲窗,“寶嘉,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咳咳。”屋裡傳來寶嘉的咳嗽聲,然後就聽到很弱的聲音傳來,“能聽到。”
“好,寶嘉你聽我說就行。阿琮擔心我們三個人現在可能都患了瘟症,隻是我們兩個沒有顯現出來。他現在去縣衙找人送你去莊子上,去派專人照顧你,你不要怕。我倆先留在這裡觀察一陣,分開一段時間,如果沒有問題了才能出來行走。”
“好,我不會給你們丟人的,咳咳,我會按時吃藥治療,你讓王爺也不要有壓力,你們……分開來要照顧好自己身體。”
“嗯,我陪你在這等他們過來。”
不出一刻,門口的幾匹快馬就紛遝而至,完顏琮遠遠就看到漓月在寶嘉的窗台下麵抱臂而做,這樣的漓月是無助的、是憂傷的,是她沒見過的。
千言萬語,最後被完顏琮化成了這句話“快回屋待著,冷。”
漓月扯了扯嘴角,然後衝完顏琮喊道“叫他們為我們備些紙筆,再備些弓箭來。”
完顏琮知道未來的幾日會是無聊寂寞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見去書,聽到漓月喊的話和揚起的笑容,完顏琮突然有種感覺,春天肯定會來的,冰雪即將消融。
他馬上就會意了漓月的想法,心中像是被注入了什麼奇妙的力量,“嗯。”
三天過去了,漓月已經開始習慣自己在這間屋子的生活,調整好了自己的作息,按時吃飯、看書、睡覺,當然,也會按時開窗,這是她和完顏琮的約定。
那日她讓人準備弓箭和紙筆不是心血來潮,是在窗子下思索了一會的結果。她知道自己不能和彆人接觸,但是兩間房子足夠遠,開窗瞧瞧總是可以的,這樣的距離應該不會互相傳染什麼。
如果讓她與世隔絕十日也不是做不到,但要看是因為什麼,現在她和完顏琮都可能有危險,還怎麼能夠安心地躺在那等消息呢,她定然要看看他每日好不好。
如果還想交流什麼的話,當然也不必用喊的,兩個人的弓箭都不錯,將信件綁在箭羽上,射在對方窗框旁邊特意準備的草席上就可以。
漓月開窗拿過完顏琮剛剛射過來的箭,雀躍地向窗對麵的人揮揮手,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在窗邊展開信讀了起來。
最開始的一兩天,她以為完顏琮會收到寶嘉患病的影響,又和自己分離,會萎靡幾天,儘管自己也很想去依靠他,但還是想了很多說辭去勸慰他,結果呢?
完顏琮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情緒上的影響,還一直說自己沒事,之前忙著安頓病患,又要考慮許多雜事,沒有時間鑽研病症的解決之法,現在正好有時間可以靜下心來看看古籍,從中找找線索。
靜下心來?真的可以嗎?反正漓月是做不到。所以她覺得完顏琮是在反過來安慰自己,怕自己擔心他。
可是又過了兩日,漓月發現他還真的一直在看書,反倒是自己頻頻開窗張望對方有沒有也在關心自己。
她問了給她送飯的人,莊子上的情況,尤其是寶嘉,聽說寶嘉發過兩次燒,喝了藥就會退燒,平時清醒狀態下精神還不錯,有空還施展幾下拳腳,被許多小孩子崇拜得不得了。
莊子上的其他人,想張伯他們還是會反複發燒,但是沒有進一步嚴重的趨勢,年齡再大一些的,或者本來就身患疾病的,倒是相繼去了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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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慢慢反應過來疾病的嚴重性,但是這個時候因為縣衙的人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應對之策,沒有引起恐慌。
漓月看完完顏琮的信,心中始終無法平靜。他先是說了自己這邊沒有變化,又說了自己對寶嘉有空練習功夫的一些思考,古有五禽戲,近有八段錦,雖然練習這些不能根治病症,但是會強健體魄,會減輕患病的程度和痛楚,這也是完顏琮一致認為寶嘉是身體好所以才病症沒那麼嚴重的原因。
他在信中告訴漓月,他會將五禽戲和八段錦的練習方法寫好讓人給寶嘉送過去,讓她帶動身邊的人去練習,以此減輕病症、還能增強人們的信心。
漓月看到那裡時不住地點頭,她的阿琮真是太聰明了,自己為他感到驕傲。
另一個讓她與有榮焉的事就是完顏琮對他說,雖然在古籍中沒有看到可以利用的藥材,但是他在重新翻閱《黃帝內經》時注意到了身體的健康和天地之間的和諧是息息相關的,如果想要根治這個病症,還是要找到這個病症的源頭,它造成的果,在天地間必然有相應的因,這個“因”自然要有天敵與之相克。
他一直追問的最開始患病的人的線索有了些眉目,聽說他還真是前不久才回來的,所以極有可能是他將誘因帶回的鹿邑。又再問詢他之前是在哪裡務工,他的家人也說不清楚,又沒有同伴,相當於線索斷掉了。
但是完顏琮還是捕捉到了,他的家人雖然說不清楚,但是知道大概的位置實在南方,完顏琮的思路便豁然開朗了。
之前一直在用現有的法子去對付這個瘟症,或者找些附近有用的藥材去添加和調整藥方,這都是因為思維被局限住了。但是既然知道這個人可能是將南方的一些毒症帶回來了,那可能就要考慮一些南方獨有的,自己之前沒想到過的藥材了。
他說中午剛吃完飯,正準備小憩一會的時候,一個草藥的名字就那樣降臨在他的腦子,仿佛冥冥中有神明在相助一般。完顏琮行走九州大地,他見過的東西太多,甚至都要忘記了“山木香”的存在,還是曾經在江都等地遊曆、義診時聽到的經驗,據說這種神秘的草藥有辟邪、避瘟的功效。
他當時研究了一下,隻覺得清熱解毒的效用是有的,但是其餘的,自己也沒有機會去驗證。
現在回想起這味藥材,倒覺得可以一試,可是麻煩的是這味藥材在京西北路是沒有的,最近的也要在淮南東路、甚至是江南西路在能見到,需要餘欽差和仇醫官派可靠的人前去宋尋些“山木香”回來試試,而且一定要快!
漓月一邊為完顏琮的新發現而感到欣喜,一邊也在擔心餘欽差和仇醫官的執行能力,是不是可以順利的拿到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