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漪散成光團的思緒被靜純這一句話重新聚攏,她看到靜純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姑娘,您現在……”靈芝最知道,她家姑娘若是一旦說出了什麼話,定是已經做出了決定,但是年前的事情剛過去幾個月,自身難保這幾個字雖然不好聽,卻是事實。
“我知道,我不會莽撞行事,這件事必須得好好籌謀一番。”
西子湖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微光,搖曳的燈火在夜風中舞動,趙與莒和宋靜純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望著天上的明月,然後開始了各自的策劃。
劉家寨的山腳下是一處河穀,這裡雖然容易受襲,也最適合紮營,無論是地形、氣候還是為兵馬糧草,都是絕佳的位置。
定西軍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將士們在操練場上的訓練的聲音此起彼伏。
羅副將站在緣子斜後方,不錯眼珠地盯著前路,“將軍,這樣好嗎?”
緣子沒有轉頭看羅副將,而是問她身側的王太監,“王大人覺得有沒有不妥?”
王太監笑道“哪有不妥,定西軍是軍隊,將士們正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想來特使大人也不會怪罪,反而會很欣賞定西軍的風氣。”
緣子沒有說話,嘴角的弧度表示她很滿意這樣的說法,她能站到這就已經很給那個未謀麵的特使麵子了。
羅副將心裡還是打鼓,將軍不僅在軍隊中整飭了許多不良的風氣,就連麵對同僚的方式都顛覆了自己的認知,不管是對監軍,還是這次的特使,始終不卑不亢。
難道不應該讓定西軍夾道歡迎?
算了,自己也做不了主,人家可是福晉,見多的場麵肯定也很多,既然還到不了將軍的高度,就不要質疑人家的做法。
傳令官早就通傳過一次了,說特使大人在五十裡之外的地方,緣子這才和王太監帶著幾位將領在營門口前方列陣迎接。
幾匹駿馬從山穀的轉角處出現,王太監不自覺地挺了挺微彎的腰背,然後又整了整自己的前襟,這才又昂首挺胸。
身後的幾名將領也翹首以盼,一般的特使都是坐著馬車來的,但是這次的,怎麼沒見到馬車。
咦?出現了!
一人坐在高頭大馬上,穿著金製官服,旁邊還有貼身護衛隨行,這位,應該就是特使大人了吧。
緣子看著眼前的來人以為自己眼花了,再看他身旁的兩個人,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眼睛從微微眯起到越睜越大,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彌漫在四肢百骸。
像是一下子掉進了冰窟,又像是有一把刀子紮進了心口,爆發出尖銳的疼痛。
這一刻,她竟倉皇地想轉身離開,自己還沒有想到要怎麼去麵對這個人。
甫一側身,就聽方統領的聲音中帶著興奮,“鄆王,是鄆王!”
對,緣子發現來的人,正是完顏琮。
之前王太監說找到人了,她也知道他會回汴梁,可是,怎麼又敢再出現在她的眼前。
羅副將看將軍轉身,想到之前聽說的陳州城的事,以為是許久未見太過激動了,他跟著欣喜之餘還想為將軍打掩護,便大聲道,“哎呀,今天風沙真大呀。”
博格爾一臉看啥子的表情看羅副將,今天哪有風?還在那揉眼睛,搞什麼名堂。
緣子也覺得羅副將有些奇怪,就這麼一遲疑的功夫,不知是大花還是二花往前推了自己一把,“看來鄆王是想給將軍一個驚喜,王大人早就知道了吧,我說一個特使大人有什麼好瞞的。”
緣子都沒去找這兩個家夥算賬,而是擰著眉看向王太監。
王太監也順著羅副將的話說,“今天風沙是大。”
然後就用手開始在自己的臉側呼嚕起來,他心裡也不好受,真想掏出帕子擦汗啊。
這可不是鄆王要求,而是皇上那邊說這件事不能讓將軍知道,他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關係,隻是奉命行事。
儘管監軍是來看著將軍的,他本不必怕將軍,但他還是盼著鄆王最好能把自己的福晉哄好,免得連累自己遭殃。
因為這段時間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將軍可同彆人不一樣,她已經把定西軍牢牢收入自己麾下,在這個軍中,他都不敢保證皇上的旨意能比將軍的命令好使。
這其實是一件很不利的事情,但王太監也沒有多事,隻要自己同樣完成任務、保住性命就好了。
將軍敬著他,是因為利用他還有利用價值,若是自己不配合將軍,還整天挑三揀四,王太監不確定以這位鄆王福晉的脾氣會不會將他直接殺掉,嫁禍西夏。
因為將軍實在是太不按套路行事了,好在自己有自知之明。
王太監就這樣在緣子仿佛要殺人的眼神中挨了半天。
緣子覺得胸口有悶氣,她再一轉頭,明明還是剛才怒目而視的眼神,但是遇上眼前越來越近的麵孔,她竟恨不起來。
甚至,有點想哭,還是十分委屈的那種。
不爭氣的東西!緣子在心裡暗罵自己,然後微微仰起頭顱。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她現在倒是真希望今天的風沙大一點了。
對麵那些欺騙自己的人都可以大言不慚,憑什麼自己要這樣難過。
重新正視前方,她緊緊盯著完顏琮的臉,卻發現這個人的視線壓根就沒有落到自己身上。
他瘦了許多,皮膚也不如從前白皙,額前的碎發在隨著馬匹的起伏在風中微微揚起,就連裝束和換了。
就算從前在軍中、在陳州,他也從來沒有穿過官服,如今,是原形畢露了嗎?
勒馬,縱身躍下,動作一氣嗬成。
他的身上好像沒有了之前那種溫和的氣質,反而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陰沉和……戾氣?
緣子都懷疑自己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完顏琮,怎麼幾個月不見,如此陌生。
她不願相信自己之前從未真正認識他,更願意相信是自己感覺錯了。
完顏琮走到王太監身前,“王大人?”
王太監立馬換上狗腿笑容,“咱家是該稱呼您鄆王殿下還是特使大人呢?”
“隨意就好。”完顏琮說著隨意的話,臉上卻就差寫著生人勿近了。
“咱家還是習慣稱呼您王爺。”
完顏琮微微一笑,轉過身看向緣子,王太監也轉身,緣子盯著寶嘉沒有吱聲,想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什麼,但是寶嘉卻躲閃了。
緣子再看向身側的另一個人,那人似是有些著急,快步向她們這邊走來。
“這位便是楊將軍吧?”
緣子的心中一凜,她沒想到再次相見,完顏琮會這樣同她講話,不過,倒是沒有稱呼錯。
緣子的喉嚨突然有種詭異的窒息,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頭也撇向了一邊。
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叫他楊將軍,這是打算將自己的身份公之於眾了嘛?
“你似乎對我有成見?”
緣子終於忍不住看一眼完顏琮,這人在這裝什麼呢?
剛才的那種陰沉不見了,又換回了曾經的柔和態度,但自己,不會再繼續被他騙了,她的拳頭開始握緊,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氣氛詭異時,完顏瑰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了。
他先笑著衝緣子點點頭,然後一把摟住完顏琮的肩膀,“王兄,我這幾天都沒有吃好,聽說這邊的烤羊味道十分正宗,快讓他們準備起來吧。”
緣子看著完顏瑰將完顏琮推著往軍營裡走,王太監等人也趕緊跟上,她周圍的將領卻是一個都沒動。
羅副將有些摸不到頭腦地開口,“王爺和將軍之間,一直這麼秉公辦事嗎?真是典範啊!”
方統領和大花二花卻察覺不對,他們之前可是見過鄆王怎麼對福晉的,那叫一個鶼鰈情深、柔情似水,現在,仿如形同陌路。
還有,他們還是第一次知道將軍姓楊,儘管將軍剛才沒應聲,卻也沒否認啊。
從前,可沒人提起過。
二花的腦子轉的快,他的右肘搭在胸前橫放的左手上,食指在自己麵前不停晃動,像是在盤算著什麼。
“我知道了,他是怕西夏那邊知道你們的關係吧,他們沒人知道鄆王真正的身份,也沒人知道您的身份,這可能對議和更有利。要是知道你們互為軟肋……”
“好了!”緣子不想二花繼續分析下去,聽的心煩。
“剛剛來的是特使大人,而我在軍中也隻有將軍這一個身份,希望大家都能記住,不要讓我在定西軍中聽到任何的流言蜚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