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是什麼?根基?”
王知畫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搖搖欲墜地向後退了兩步,本能地逃開“父親”的麵前。
她突然覺得好笑,麵前之人,從小將她抱在懷中,許諾將摘下天上星辰之人,這個被她叫做“爹爹”的男人,她竟覺得很是陌生,甚至有種排斥和疏離……
不自覺地,她竟仰天笑了起來。
牢獄中唯一的一扇窗,透進些陽光,剛好打在她的身上。
笑著笑著,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落在那張慘白的,布滿血汙的臉上。
那原本一頭柔順的長發,如今形同枯草。
她轉過身的刹那,楚寒雪突然覺得心驚,脊背下意識變得僵直。
沈淩霄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拽回至身前,以防遇到什麼不測。
而這細微的動作被王知畫看在眼裡,竟是那般諷刺。
她愛的人從未正眼瞧過她,而那些她自以為無條件愛她的,卻在這種時刻將她推出來,算作“交代”。
何其荒謬!
她突然低下頭,苦笑一聲。
其實她早就知道的……無非裝傻罷了。
“我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從前的那些記憶全都在眼前出現。”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呢喃。
在場眾人皆微微蹙眉,誰也沒聽清她到底在說什麼,隻是見她低頭看著自己滿是血汙的雙手。
那血色刺痛她的眼睛,眼前那回憶中的景象竟染上了一層血色的薄霧。
兒時的她站在桃樹下,微風吹過,桃花漫天。
“爹爹,我聽說桃樹是守護世間姻緣之樹,我想要種上滿院子的桃樹,日後為自己尋一個如意郎君。”
王丞相將她高高舉起,嘴上說著才舍不得她嫁人的話,卻還是小心將她舉過頭頂,答應她會滿足她的一切需求。
又是一日陰雨,她坐在庭中,看著足以壓成的黑雲,心中隱隱擔憂。
“爹爹,我不喜歡黑天,為何星星和月亮不能長存?”
他將她摟在懷中,柔聲安撫。
“知畫若是不喜歡黑夜,那我就命人在這長廊上掛滿燈籠。”
“真的?”
“自然是真的,爹爹何時騙過你!我的知畫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爹爹也定然會想辦法摘下來放到你的手上……”
……
可現在想想,她的院子此時依舊空空蕩蕩,那條她曾經畏懼的長廊哪有半盞燈火?
沒有桃樹,沒有通堂的燈火……
更遑論那些再也沒被他提及過的虛無縹緲的星星月亮……
回想起來,他對弟弟倒是一向嚴苛。
動輒打罵,經常罰他到祠堂跪到半夜。
那時,她還經常提著新衣衫的裙擺到王書棋麵前晃悠,炫耀她得到的寵愛比弟弟多。
仔細想想,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個。
他雖然表麵不得寵,可那些他想要的東西,父親雖然嘴上說著不願意,可到最後都滿足了他。
千金難尋的靈犀木書台,草原狼狼毛筆。
就算他那日說了想娶柔星公主為妻,父親卻也隻是氣急敗壞地罰他被關在房間裡,一日不許吃飯,可是自那日後,父親便開始為他細細籌劃。
而自己則是他們父子二人籌劃的一環。
父親讓自己多進宮找機會與公主多走動,嘴上說著是對她好,可實際上,不還是為了弟弟……
可也就是當時自己腦子不清楚,她才會相信父親的鬼話,借著太子選妃的借口進宮,對那公主身邊的暗衛一見傾心,釀成如此的結果。
而到頭來,不過是為了一句交代,自己這個曾經在他麵前炫耀的人,卻被毫不猶豫地推了出來,做了他人的擋箭牌。
王知畫從回憶中醒來,看了一眼那身側的牆壁……
“他還需要你的保護?怕是我們滿牢獄的人心機算計都不及他半分!”
王知畫指著那麵牆,聲音尖銳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