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緊不慢緩緩在叢林中走著。
已是深冬,叢林中早已沒了枯葉,唯有皚皚白雪壓在枝頭,風一動,便又是一場風雪。
沈淩霄跟在她身後,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傘,為她遮擋碎雪,也為她創造了一小片天地來,給足了她安全感。
楚寒雪將手伸出傘外,落在掌心的冰晶很快被體溫融化。
她像個孩子般,彎著眉眼,回頭看他,他的心臟漏跳了一下,而後又瘋狂跳動起來。
楚寒雪見他在原地發愣,不禁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歪著頭,似在詢問他“你怎麼了?”
沈淩霄頓了一瞬,輕輕搖了搖頭,開口道“沒事,我們走吧。”
一路沉默,偌大的叢林之中,唯獨剩下兩人踩著碎雪的腳步聲。
這一路,不知為何,楚寒雪覺得莫名沉重。
直到兩人到了一處墓碑前。
積雪堆在墓碑前,看不清上麵的字,可楚寒雪覺得熟悉,伸出手,以指尖輕輕掃掉上麵的雪。
雪落下,露出那墓碑上,鏗鏘有力的“飛廉”二字。
楚寒雪瞬間如觸碰到了火焰般,指尖彈開,後退兩步。
一個坐在房頂的少年身影出現在腦海中,晚風拂發,那少年意氣風發。
“我想做大將軍……”
楚寒雪覺得頭痛欲裂,心臟也跟著抽動起來。
沈淩霄扶住她,將她圈在懷中,輕聲安撫。
“沒事,不要想了,他也不想見你這樣。”
他心疼地順著楚寒雪的背。
“我帶你來,隻是覺得他也會想念你,而你,也一定會喜歡同他一起,聊聊那些,就連我都不知道的心聲。”
楚寒雪抬頭望著他,眸子中泛起盈盈水汽。
她從空曠的袖口中伸出一隻小手,朝著沈淩霄比劃。
“他是誰?為什麼我會覺得他這樣熟悉,就好像我們是認識了好久的朋友。”
沈淩霄蹲下身,繼續清掃楚寒雪還未掃落的積雪。
“這是飛廉,和你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談。”
“他也是我的弟弟,是我從小就將他帶在身邊養大的弟弟。我們第一次見麵,或許你都忘了。”
“就是在宮裡,在你的棲梧閣,就是為了飛廉去求藥的。”
“當時你說人命至重,有貴千金。”
那些碎裂的記憶湧入腦海之中。
隻是那記憶中的少年,一直背著身,不肯轉過身。
楚寒雪曾經聽過,死亡並非終點,遺忘才是……
或許是他在生氣吧,因為自己失去了那段記憶,飛廉才會被自己所遺忘。
她繞到那墓碑後麵,蹲下身,額頭靠在墓碑上,用手指在那墓碑後輕輕寫字。
“對不起,飛廉,是我忘記你了。”
“我會儘快想起你,將你的樣子印在心裡,我們一起走到時間的儘頭。”
冬天的風,很少如此溫柔,可就在她寫完那些字,吹過叢林的風,卻如此和煦。
那是一種足以令萬物複蘇的溫柔,就連沈淩霄都險些以為,那風來自複蘇的春季。
楚寒雪起身,將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渾身的感覺瞬間清爽了許多。
沈淩霄見她如此,甚至有些希望,她不要記起來,那些痛苦記憶。
就這樣也好,哪怕他重新愛她一次。
“天色暗了,我們回去吧。要不然,他們該擔心了。”
楚寒雪聽話地起身,突然看見那墓碑的積雪處有一個小小的凸起。
她掃了掃上麵的那層雪,露出一個乾枯的花環來。
她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這手法,與自己編花環的方式如出一轍。
她將那乾枯的花環小心放在心口,在心中默默地答應他。
“飛廉,下一次,我一定會記得你,重新為你編一次最美的花環。”
沈淩霄將自己的鬥篷解開,係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