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走幾步,傘又罩到她這邊了。
蘇嫿抬手又去推,顧北弦握住她的手,溫聲說:“我一個大男人,淋點雨沒什麼,你一個小姑娘,受不得寒。”
蘇嫿眼眶一酸,挽住他的手臂,再也沒鬆開。
直到到了病房門口才鬆開。
晚上,蘇嫿幫外婆洗臉,洗腳。
看著她臉上鬆鬆皺皺的皮膚,蘇嫿一陣心酸。
她從小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對外婆的感情大過母親。
夜深了,她躺在外婆身邊,從後麵摟住她。
以前高高大大,樹一般的外婆,現在瘦瘦窄窄一把,像棵風中搖曳的枯草。
前幾天做全身檢查時,體內各個器官都已經老化了,尤其是三年前換的那顆腎。
這個年齡,醫生已經不支持再做手術了,風險太大,隻能數著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蘇嫿有心事,睡不著。
外婆也沒睡。
黑暗裡,她聽到外婆沙啞著嗓子,慢騰騰地說:“孩子,是外婆拖累了你啊。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嫁進那樣的家庭,更不會離婚。”
蘇嫿把頭埋到她瘦骨嶙峋的後背上,半晌才開口:“我不後悔嫁給他,真的。”
外婆沒說話,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隔天,周一。
蘇嫿和顧北弦相約來到民政局。
下車的時候,蘇嫿一抬頭,看到路邊一家裝修雅致的咖啡館,頓了頓,腳步停下了。
三年前,她和顧北弦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那裡。
她記得那天倒春寒,天很冷,他穿了件黑色的羊絨大衣,長得比照片上還要英俊,氣質清清冷冷的,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帥。
雖然坐在輪椅上,卻難掩一身清貴之氣。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漆黑深邃,雙眼皮折痕很深,睫毛因為太長在外眼角略微下垂。
那麼漂亮的眼睛卻憂鬱冰冷,像蒙塵的珍珠。
看著他的眼睛,她莫名心疼。
那雙眼睛太像阿堯的眼睛了。
十三年前,她在醫院裡見他最後一麵時,他臉上戴著氧氣罩,說不出話來,就用那雙眼睛默默地看著她,一直看著,眼神那麼憂鬱,那麼令人心痛。
看到顧北弦同樣憂鬱的眼睛,她好想去抱抱他,想去親吻他的眼睛,想一點點撫平他眼底的傷痛。
“怎麼不走了?”顧北弦低沉好聽的聲音,把蘇嫿從回憶裡拉回現實。
他握住她冰冷的指尖,他的指尖同樣冰冷。
蘇嫿應了聲,跟上他的步伐。
走到民政局門口,她回頭,看了眼那家咖啡館的名字,oveatfirstsight。
中文是:一見傾心。
民政局裡離婚的人很多,要取號排隊,大多是和他們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一言不合就鬨離婚。
排在前麵的年輕夫妻,個個都是冷臉相對,劍拔弩張,仇人一樣。
隻有她和顧北弦是手牽著手的,眉眼含情,一副難分難舍的樣子。
因為太過與眾不同了,倆人顏值又太高,所有人都朝他們投來訝異的目光。
蘇嫿被看得有點窘,轉過身,把臉麵向顧北弦。
他抬手把她攏進懷裡,手指很自然地摩挲著她的後背,安撫她。
這哪是來離婚的啊,分明就是來秀恩愛的吧。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指了指結婚登記處,說:“結婚證去那邊領,你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顧北弦眉目清冷,淡然道:“我們離婚。”
在場所有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顯然不理解他們,明明看上去感情那麼好,離什麼婚啊。
等快輪到他們的時候,蘇嫿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從包裡拿出手機,走到窗邊去接電話,聽了不到半句,就已經淚流滿麵了。
察覺不對勁,顧北弦走過去。
見她滿臉是淚,臉色蒼白得不像正常人,他隻覺得心臟一揪,疾聲問:“出什麼事了?”
“外婆,外婆她,我沒有外婆了……”蘇嫿泣不成聲,膝蓋一軟,就往地上倒。
顧北弦急忙打橫把她抱進懷裡,往上托了托,抬腳就朝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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