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紅唇微啟,“大晚上的,彆膈應人好嗎?”
顧傲霆討好地說:“我今天暗示鹿巍,秦野是咱兒子了。”
秦姝麵色稍稍好看了些,“你不怕我兒子影響你的‘商業帝國’了?”
顧傲霆不理她的揶揄,“我那麼大一攤子,以後遲早都要交給他們。我顧慮多,也是為他們著想。”
秦姝不動聲色地問:“你要交給誰?”
顧傲霆今天喝了酒,話有點多,防備心也沒平常那麼強。
他不假思索地開口道:“這幾個孩子,我最看重的就是北弦,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當然,阿野也很好,可是做生意這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阿野現在學,有點晚了。至於阿凜,性子太溫吞,唯唯諾諾,缺點掌舵人該有的氣魄,也不如北弦聰明,做副手還可以。”
秦姝呼吸都輕了,“你打算什麼時候退休?”
顧傲霆剛要開口,忽然想起來什麼。
他警惕地盯著她,“是不是我把公司交給北弦,你就要走?”
秦姝沒應,轉過身去關電腦,掩飾自己的真實心思。
換了華棋柔那種,肯定媚笑著拿好聽話,去哄他。
可秦姝做不到。
顧傲霆猜到了她的心思,心裡空落落的,很不是個滋味。
他啞著嗓子說:“姝啊,三十一年的老夫妻了,你就不能踏踏實實地跟著我嗎?”
秦姝依舊不說話。
她是個眼裡揉不下沙子的人,自從顧傲霆出了柳忘那檔子事,她就惡心他。
懷南音那次,也是他強迫她的。
當年要不是年幼的北弦,眼巴巴地說想要個妹妹,她就打掉了。
為了兩個孩子,為了拿回來娘家的財產,她才忍著惡心,撐到現在。
秦姝頭也不回,雙手撐在寫字台上,“你走吧,我要睡了。”
顧傲霆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家裡主臥沒有你的允許,我不會進。彆總住在外麵,有空常回家住住。南音也快要嫁人了,家裡就剩我一個,房子太大了,很空。”
秦姝又氣又覺得好笑,“你以後喝了酒不要來找我了。”
顧傲霆一臉歉意,“我一喝酒話就多,惹你不高興了,對不起。”
秦姝背對著他,“不止話多,還煽情,肉麻死了。”
顧傲霆有點受傷。
他把花放到門口的雜誌收納架上,望著她的背影說:“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彆熬夜,彆太累了。我賺的錢夠你花很久了,沒必要太拚命。”
秦姝被氣笑了,扭頭睨著他,“你怎麼越來囉嗦了,爹味十足。”
顧傲霆成天日理萬機,和5g衝浪的秦姝有代溝,一下理解不了“爹味十足”是啥意思。
緩了下,才弄明白。
他很認真地說:“我比你大八歲,其實一直拿你當個孩子,很想好好照顧你,可你總嫌棄我,也不給我機會。”
秦姝被氣抽了,“你這個老東西,大半夜過來就為了給我添堵嗎?還拿我當孩子,要不是你當年阻止我給我爸捐腎,我爸不會死,我媽也不會抑鬱而死。”
顧傲霆沒想到區區一句話,會扯出這麼沉重的話題。
他難受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
顧傲霆才開口:“給你爸捐腎的那個腎源,其實是我派人找的。當年你要是沒懷孕,捐也可以,可是你懷了身孕。真要打掉孩子捐腎,就沒有北弦了。腎捐了,後遺症也挺多的,我是擔心你的身體。你說我自私也好,說我冷血也罷,恨我也行,怪我也可以,我就是不想自己的妻兒受苦。”
秦姝聽不進去。
想到去世的雙親,紅了眼圈。
她不耐煩地朝他擺擺手,“快走吧,快走,囉裡囉嗦的,很煩。”
顧傲霆戀戀不舍地瞅她一眼,轉身離開。
下樓。
外麵風更大了。
劈劈啪啪地下起雨來。
司機急忙過來給他打傘。
可是風很大,雨傘遮著上麵,遮不住
雨水打在顧傲霆腿上,挺涼的。
可能因為心裡涼的原因,他冷得直哆嗦。
司機跟他穿得差不多,人家就沒覺得冷。
兩人上了車。
開出去兩個路口。
顧傲霆忽然接到顧北弦的電話,“秦女士讓我給你的司機打電話,叮囑他慢點開車。”
一聽這話,顧傲霆冰冷的心,瞬間死灰複燃,心裡暖乎乎的。
他喉嚨發澀,“你媽她,其實還是挺關心我的,對嗎?”
“秦女士還說了,讓你不要自作多情,她是怕你出事了,爺爺奶奶會怪罪她。”
顧傲霆默了默,“你說人是不是都這樣,越得不到,越想要?”
顧北弦一頓,“您老這是被鬼上身了嗎?”
顧傲霆歎口氣,“算了,你不懂我,你們都不懂我。”
“懂,其實總結起來,可以歸為兩個字。至於是哪兩個字,您老自己猜吧,我就不說了,影響我的形象。”
顧傲霆猜出來了,罵了句“渾小子”,掐了電話。
沉默許久,顧傲霆抬手按了按鈕。
擋板緩緩降下。
把前後空間隔開。
顧傲霆拿起手機,按了快捷鍵2。
那是秦姝的號碼。
可惜秦姝沒接。
他不氣餒,一遍遍地打。
打到第十三遍的時候,秦姝終於按了接聽,語氣有點不耐煩,“你發什麼酒瘋?”
顧傲霆心想,發酒瘋,就發酒瘋吧。
平時太清醒了,難得發一次酒瘋。
他握緊手機,壓抑住正加速的心跳,“姝啊,我以前不懂感情,現在才懂。我覺得,我覺得,我應該是愛你的。”
手機裡一片沉寂。
漫長的沉寂過後,秦姝輕啟紅唇,吐出一個字,“滾。”
她決絕地掛了電話。
顧傲霆聽著手機裡傳來的靜音,喉結微微翕動,很慢很慢地說:“姝啊,我真覺得,我好像比我想象的,要更愛你。彆離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