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東推開門,就看到四五個司機圍著隊長牛誌軍。
牛誌軍的右手上,劃有一道鮮血淋淋的口子,碎玻璃和茶葉殘渣散落一地。
“不是啥大事,不就是劃了一道口子嗎,想當年老子可是...嘶...”牛誌軍邊說大話,邊把毛巾裹在傷口上,話說一半,他就痛的直咧嘴。
“窩草,真他娘的痛!”
能不痛嗎,王衛東剛才隱約看到牛誌軍右手傷口血肉外翻,看上去很是猙獰,這已經不是皮外傷了。
沒有消毒,用一條沾有機油汙垢,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毛巾就這麼包紮,真的不會出問題?
王衛東走到牛誌軍麵前,一把拉開那條毛巾。
“嘶,衛東,嘶,你乾啥!”牛誌軍疼得直吸氣,也就是王衛東,換做旁人這麼乾,他早就讓對方嘗鐵拳了。
果然,毛巾那麼深。
“隊長,你這樣子不行,搞不好會感染。”王衛東皺起眉頭,一臉關切。
在這個年代,人們已經習慣了天生天養。
感冒了,喝點熱水就好了;肚子疼,喝點熱水就好了;小傷口,糊上點泥巴就行了;肚子脹,那更好,省糧食了!
“感染是個啥玩意?血隻要不流,不就好了?”牛誌軍大字不識幾個,聽不明白這文縐縐的詞語。
牛誌軍的無知,讓王衛東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隻能裝出一副神情嚴肅的樣子:“隊長,不管是啥,如果你不去醫務室處理,右手很可能就廢了。”
“廢了!”牛誌軍神情大變,雙手可是司機的命根子,少一隻就成廢物了。
“那不行,不能廢!我要去醫務室。”牛誌軍猛的站起身,捂著傷口,就要向醫務室跑去。
到了門口,他卻停住腳步,扭頭看向牆上的調度表,頓時皺起眉頭:“不行,今天不能包紮,我有出車任務。”
旁邊,小個子隊員俞長生走上前,就要把他上門外推:“隊長,都啥時候了,你去包紮,我幫你出車。”
“不行!今天廠裡要送一批鋼管去大華商貿。”牛誌軍搖頭。
大華商貿...俞長生聽到目的地,頓時怔住了,再也不敢大包大攬。
另外四個隊員,也都扭過頭去,一聲不吭。
王衛東來到車隊已經一個多月,很熟悉車隊裡麵的情況。
卡車司機由於職業原因,喜歡抱團。
再加上車隊裡都是一幫大老粗,沒太多心眼,整體氣氛很不錯。
誰有個急事不想請假,隊員們都會主動幫他跑一趟。
但是,唯有大華商貿不行。
這並不是距離原因。
大華商貿不遠,距離紅星軋鋼廠不過50公裡,一個白天就能打一個來回。
而是因為,在前往大華商貿道路上,要經過一個地方,閻王笑。
閻王笑,是一條長達十公裡的下坡路。
閻王笑,客戶到。
卡車都是超噸重載,上坡隻要馬力夠,司機大腳轟油門就可以了。
下坡卻不行,因為刹不住!
像王衛東的解放ca30標載5噸,裝滿鋼管,足有20噸。
在巨大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卡車下坡時,刹車係統很可能會失靈。
閻王笑,每年都會發生不少車毀人亡的慘劇,看到開發了這麼多新客戶,閻王自然會笑了。
在紅星軋鋼廠,也隻有牛誌軍,這個二十年老卡車師傅,有把握安全通過閻王笑。
給大華商貿送貨,一直以來就成了牛誌軍的專屬任務。
不過,牛誌軍手已經變成這個樣子,扳不動檔杆,即使不去包紮,也無法出車。
嗯,至少近期內是不行了。
“要不,讓大華商貿再等一等?”俞長生小聲說道。也許他自個都覺得這個主意很臭,說完就低頭看腳尖。
大華商貿是重點單位,為他們運送鋼管已經是五星軋鋼廠必須執行的任務,並且不可推諉。
否則,後果很嚴重。
在這個年代,天大地大,任務最大。
隊員們自然明白這個道理,皆是愁眉不展。
就在牛誌軍隊長咬咬牙,準備拚上老命,走一遭時。
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猶如天籟之音在空氣中回響開來。
“這一次,讓我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