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城裡的工人嚴格遵循886工作製,全部都休息了。
農村公社的社員們卻沒有休息日的說法,依然在田地裡辛苦的勞作。
雖然已經是秋天了,天氣卻依然炎熱,劉長義鋤了一會地就有點受不了了。
粗布衫被汗水浸濕,緊貼在身上,摩擦得皮膚生疼。臉上的汗水滑落到眼角裡,眼前一片模湖。
最讓劉長義受不了的是,腰間傳來陣陣巨疼,那疼痛就像是有一根針在腰間穿梭一般。
饒是如此,劉長義也僅僅稍稍直起腰,用掛在脖子上的破爛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待眼前清晰,腰間的酸疼稍有緩解後,他便重新彎下腰,拎著沉重鋤頭,繼續刨去田壟間的雜草。
一直跟在他身後乾活的劉長順心疼弟弟,直起身子招呼他:“長義,歇一會吧,天還早,今天上午咱們能把這塊地鋤完。”
“哥,這塊地鋤完,還有河邊的那一塊,我今天得把兩塊地都鋤出來。”劉長義說著話,手頭上卻一點沒閒著,頭都沒抬的繼續鋤地。
劉長順皺了皺眉頭,眯著眼看看天空中太陽,“這麼拚命乾什麼,公社的活兒又不是一個人就能乾完的,乾活就得悠著點。”
“哥,我不傻,我就是想當咱們公社的頭排。”劉長義彎下身薅掉一根太靠近小麥根的野草,隨手把野草丟到田壟裡後,回過頭看著劉長順:“咱們公社一個壯勞力能掙十工分,這太少了,就算是咱們家三個壯勞力再加上咱媽,每天也才能掙到三十五工分,到了年底公社算賬的時候,出去分到手的糧食,基本上分不到多少錢。
隻要我乾活夠猛,就能當上頭排,每天能難道15工分不說,到了年底公社宰豬的時候,還能分到一掛豬大腸,這樣算下來,一年能多掙三四十塊呢!
乾上三四年,就夠攢夠給你娶媳婦的錢了。
哥,你都二十多了,該結婚了。
”
這番話讓劉長順愣住了,眼角逐漸有些濕潤,他沒想到這個平日裡不喜歡說話的弟弟竟然會這麼為他著想。
但是事情沒有劉長義想得那麼簡單,他前不久才跟鄰村的小芳相過親,那是一個圓臉的姑娘,身強力壯,有著一條烏黑的麻花辮。
劉長順看上了小芳,小芳也覺得劉長順這個男人看著很順眼。
眼見一場美好的姻緣就要湊成,小芳的父親站出來提條件了。
如果想把小芳娶走,必須得拿出五十塊錢彩禮,還要建一棟新房子。
劉家哪有那麼多錢啊,劉長順當場就想回懟小芳的父親。但是問題的關鍵是,小芳父親提的兩個條件,並不是為難他的。
小芳有個弟弟,他的弟弟將來也要娶媳婦。
在劉家溝,姐姐掙的彩禮錢,就是要拿給弟弟娶媳婦給女方當彩禮的。
然後女方的彩禮,再拿給女方的弟弟當彩禮,這樣循環往複,形成一條完美的閉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劉家隻有兩個兒子,沒有人給他們掙彩禮。
至於房子,那更是合情合理了。
劉家現在有一棟土坯房子,隻有三個房間,一間堂屋,兩間廂房。
劉元奎夫婦住在東廂房,劉長順和劉長義兩兄弟住在西廂房,將來劉長順娶了妻子,小兩口總不能跟弟弟擠在一起住吧。
現在在農村蓋房子,雖然鄰居們都會來幫忙,隻要管飯管煙酒就行了,花不了幾個錢。
但是蓋房子的材料,比如瓦片,木梁之類的還需要購買,雜七雜八的算下來,蓋三間房子,至少得百十塊錢。所以,劉長義才會有當頭排的想法。
這對於劉長順來說是一件好事,隻是他知道頭排不是那麼好當的。
每天三四點就得爬起來乾活,晚上七八點才休息,遇到大雨天,彆的社員休息,頭排還得拎著鐵鍁去田地裡排水溝。
這些年,村裡累死在田地裡的頭排大有人在。
劉長順不能眼看著弟弟走上這條道路,他思慮明白後,扔掉鋤頭奔到劉長義跟前,一把奪過他的鋤頭:“你想死是不是?”
“哥,我沒事的,我身體很壯。”劉長義怕她不相信,拍了拍胳膊上鼓囊囊的肌肉。
“壯也不行,哥娶媳婦的事情,哥會想辦法...”
兩兄弟正爭吵著,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劉長順用手遮著眼睛望去,隻見一個年輕人騎在一輛油光瓦亮的自行車上,朝他們揮手。
“這好像是叔叔家的兒子,洪昌!”
看了一會,劉長順才認出來人,他連忙快步奔了過去。
“洪昌,你今天怎麼回來了?”
“今兒不是周末嘛,就想著回來看看你們。”
劉洪昌從小在劉家溝長大,跟劉長義和劉長順兩兄弟感情很深,說話間便取出從供銷社買的汽水遞給了他們。
“嘖嘖,買這玩意乾啥,太貴了。”劉長義拿著光滑的汽水瓶,有些心疼。
劉長順瞪他一眼:“這是洪昌的心意,趕緊喝。”
清涼的汽水下肚,幾個人舒服的打了嗝,來到地壟旁,一屁股坐在了青草上。
劉長順看著王衛東笑道:“洪昌,我聽爹說了,你跟那個大學生離婚了?”
“離了,不過昨天我又娶了一個。”王衛東抬眼看著蔚藍的天空。
劉長順愣了好大一陣子,才緩過神來,衝他豎起了大拇指:“....還是你有本事。”
劉長義也笑道:“就是,我們哥倆想娶媳婦都想瘋了,也沒有人嫁給我們。”
王衛東隨手撿起了一塊坷垃扔到遠處,小聲說道:“現在有個活兒,不知道你們有膽量乾沒有?”
“活兒?什麼活?”劉長順按住了激動的劉長義,左右瞅瞅,看到沒有人,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通過關係,從南方搞了一批特種黃瓜,想讓你們哥倆去寧州城的南城跟去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