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還不是一般的領導,咱們鄉長下來,也隻是騎著自行車。”
“哎,你們看,下車的那人是不是劉家的親戚,對,好像叫做劉洪昌,當年這小子還在我家鍋裡撒過尿呢!”
正彎著腰,鋤地的劉元奎聽到劉洪昌的名字,也直起身向村口看去。
隻是一眼,他便驚得合不攏眼睛,沒錯,那個身體壯實的小夥子,正是他的侄子劉洪昌。
隻是,幾天沒見,劉洪昌怎麼就坐上王八殼子了呢?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劉長順和劉長義兩兄弟便扔下鋤頭奔了過去。
“洪昌,是洪昌回來了!”
“嘖嘖,幾個月沒見,洪昌又進步了?”
王衛東伸手在兩個堂兄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長順哥,長義哥,最近一陣子怎麼樣?”
劉長義撇嘴偷笑:“我哥當然過得好的很,新嫂子迎進門了,新房子也快蓋好了。”
劉長順斜了劉長義一眼:“這還不是對虧了洪昌,要是沒有人家介紹的門路,咱們怎麼有錢娶媳婦,蓋房子呢!”
說完,他笑著看向王衛東:“洪昌,你這車是哪裡來的?”
王衛東沒吭聲,越過他的肩頭看向走過來的劉元奎:“大伯啊,你能不能給隊長請個假,我有點事情向跟你和長順,長義聊聊。”
劉元奎憨厚的笑笑:“剛才隊長已經交代了,讓我們爺三儘管回去招待你,今天不扣工分。”
嗬,這隊長倒是個有意思的,王衛東朝站在地頭的生產隊長招招手以示感謝。
生產隊長招手回應,開玩笑,上次因為王衛東,公社裡一下子賺了五百塊,這份人情所有的公社領導都記著呢!
村子裡道路狹窄,普桑車壓根就過不去,王衛東讓小周留在車上,自己跟劉元奎三人回到了劉家。
剛看到大門,劉長順就扯著嗓子喊:“小芳,洪昌來了,倒茶。”
他那副模樣,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跟那些成功取得交配權的猴王沒有什麼區彆。
小芳可是十裡八鄉一枝花,他劉長順能把小芳娶回家,自然得好好炫耀一番。
這是王衛東第二次見到小芳,上次是在婚禮的時候。
那時候的小芳是個嬌羞的新媳婦,整個人穿著大紅棉襖,害羞得像個鵪鶉,隻要彆人看上一眼,便把頭低下去,王衛東也沒看清楚模樣。
現在的小芳已經適應了新的身份,見到王衛東進來,落落大方的同王衛東打了一個招呼,便起身去倒茶。
王衛東也得意看清楚她的樣子,大臉盤子,身高足有一米五,這身高在這個年代已經算得上是高了。尤為引人注意的是,她那條烏黑的辮子直接垂到腰間。
總體來說是社員們喜歡的姑娘,身材壯實,屁股大,看上去就是個好生養的。
小芳借著倒茶的時間,也偷偷觀察王衛東。
她對於這樁婚事很滿意,劉家現在是劉家溝一等一的好人家,她嫁過來之後,不用像彆的女人那樣下地乾活。
為啥?
就是因為劉長順有個好堂哥,人家隨便給一個活計,便讓劉長順賺到了幾年也賺不到的錢。
模樣倒是周正,身體也很壯實,並且言談舉止中還沒有城裡人那掩飾不住的驕傲。
難怪人家能乾大事。
王衛東坐下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直接了當的說道:“我現在是蘭花電視機廠的廠長,想從咱們劉家溝招一批人。”
這句話可以分成兩段,每一段都讓劉家的四個人目瞪口呆。
電視機廠?廠長?
劉長順吞咽口吐沫問道:“洪昌,我記得你是國營二食堂的廚師,怎麼會變成廠長了呢?我可是聽說了,城裡的廠長都是大領導,你現在是不是也是大領導了?”
王衛東愣了一下,旋即就釋然了,他隻在電視機上做過‘廣告’。而劉家溝沒有電視,自然不清楚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
他笑道:“事情的過程很複雜,我這個廠長也不算什麼大領導,就是負責生產電視機罷了,咱們還是聊招工的事情。”
“對對對,聊招工,可是你這個招工,是個啥意思?”劉元奎抽著旱煙袋,那乾裂、粗糙得像鬆樹皮一樣臉上透漏出茫然。
“啊?”王衛東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招工’對於這個年代的農村是一個新鮮的詞語。
他接過小芳遞過來的茶水,緩聲解釋道:“就是我們電視機廠出錢,請社員們去乾活。”
劉元奎雖然不明白招工的意思,但是對乾活卻不陌生:“是不是就像是記工分那樣?按天拿錢?”
劉長順腦瓜子活,已經明白過來了:“爹,人家那是工廠,不記工分。”
他興奮的看向王衛東:“洪昌,是不是讓我們去當工人啊?”
此話一出,屋內頓時一片寂靜,隻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就連小芳也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王衛東。
這個年代工農差距是很大的,農民在田地裡勞作一年,所收獲的糧食換成錢,也不如工人兩個月的工資。
所有的農民都夢想著能夠進城,成為工人。
但是。
工廠采取的是接班製度,老子退休了,兒子頂上。
就算是對外招人,也要求對方有城鎮戶口。
城鎮戶口更是香餑餑,有些城裡的殘疾男人,能夠在農村娶到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因為有城鎮戶口。
這些對於一般的社員來說,壓根是無法達到的條件。
麵對著一道道期盼的目光,王衛東笑道:“也算不上是工人,這批人的戶籍還在公社裡,也沒有糧本,不過我們電視機廠會按月給他們發工資,工資也是按照一般工人的工資標準發放的,基本上每個月就是二十一塊五。”
聽說不能轉戶籍,劉長順本來已經泄氣了,但是聽到每個月二十一塊五的工資,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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