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胡警官仰起頭,雨衣的兜帽邊沿遮住了他的視線,他必須鼻孔朝天才能看到艾德。
“好吧,假如我願意替他付麵包的錢呢?”
“這恐怕不行,他還構成了流浪罪。”
“就連無家可歸也是一種罪行嗎?”
在萊芮亞,流浪罪是指在沒有正當的謀生手段並且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對於那些沒有固定住所的人,警察可予以逮捕並將其移交至濟貧院。
“我隻是法律的執行者,不是製定者。這種事你應該去問國會的老爺們。”
警察甩了甩手裡的警棍,顯然不為所動。
“我有一枚帝國銀向日葵勳章。”
老人顫顫巍巍地從破罩衫裡取出那枚銀質勳章,絲質的綬帶已經開線,紋章因歲月的痕跡而風化發黑,像是攥著一塊黑鐵。
他的手因為寒冷而顫抖著,勳章也隨著他微微顫抖,那代表著萊芮亞的向日葵也在雨中顫抖哭泣。
“您必須有現金才行。這枚破銅爛鐵什麼也證明不了,說不定還是偷來的。哪怕您真立下了什麼豐功偉績,也不能抵消您現在的罪行。”
儘管失去了部分記憶,但僅僅隻是聯想到“濟貧院”這個詞,便足以令艾德感到不適。
他從外套裡掏出一枚六便士塞到老人手裡,順便“無意中”將內側的神調局盾徽顯露出來:
“現在他有錢了。麵包的錢我會另付給店主,您可以網開一麵了嗎?”
“哎呀,哎呀,您真是……何必為一個社會渣滓這樣大費周章呢?”
對方顯然也知道神調局不好惹,微微躬身示弱,轉頭卻對流浪漢陰陽怪氣地說道:
“好吧……既然這樣,今天就算了。我猜總有一天我們還會見麵的,流浪漢先生。”
說罷,衛生胡巡佐便在銀色的雨幕中匆匆離去。
“謝謝您,好心的老爺,您救了我這條老可憐蟲的命。”
儘管臉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老乞丐還是一邊吞咽著麵包一邊謝道。
看來對方並不記得自己。倒也合理,像他這樣的乞丐,每天或許要遇到上千人。
艾德撐著傘蹲了下來,老人的臉龐帶著病態的漲紅,像顆腐爛的胡蘿卜。他或許生病了。
“能站起來嗎?”
“不知道,我的胳膊好像斷了。”
他有些絕望地嘟囔著。對於這樣上了年紀的流浪漢來說,哪怕最小的傷病都可能造成死亡。
“我先扶您起來吧,等我先去麵包店付款。我認識一位醫術高明的外科大夫,您會沒事的。”
“是啊……”
不知是那一句話觸動了他,對方渾渾噩噩的臉上忽然恢複了一絲神智,呢喃著:
“我們會活下去,一向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