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咖啡館裡,橘黃色的黯淡火光甚是顯眼。艾德低頭躲開了搖搖晃晃的煤油吊燈,端著手中的餐盤坐到了角落的桌上。
東區的咖啡館大多如此,這樣的價格他也沒什麼可抱怨的。
“你白天說的那個案子……”
還沒等他坐踏實屁股,奎茵的便向前探了過來。她的眼睛在夜晚綠得瘮人,所幸他已經勉強有些習慣了。
“你還想聽?”
“具體的作案手法呢,你還沒說完。”
“哦——”
艾德低頭將牛奶和砂糖融進杯中,用茶勺攪動著咖啡,雖然在夜晚喝咖啡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他已經習慣了咖啡的刺激:
“他先勒暈了瑪麗,然後才蓋上幕布並用匕首殺死她,這樣身上就不會沾染血跡。那把匕首釘得足夠深,隻要將幕布直接扯下來蓋在畫布上,就能偽造成一種靈異的錯覺。”
“可是你不是說在出門前還能聽到瑪麗夫人的抱怨聲,他哪來的時間動手?”
“他偽造了不在場證據。讓我誤認為直到我們兩個出門前瑪麗夫人還活著,事實上她早已遇害——”
“在那段卡帶的音樂部分過後,是他早已錄製好的音頻。想必是從平日裡爭吵的片段截取的,雖然會有一定的失真,但是隔著房門足夠以假亂真了。”
像這樣尷尬的夫妻爭吵,有常識的人都會刻意回避一下,至少不會貼在門上仔細偷聽,塔斯維德很好地利用了這一點。
“所以那幅畫是假的?”奎茵順著問了下去。
“不知道,巴克對它的反應很不一般,我認為作品的真偽值得研究。但至少塔斯維德先生不知道這件事情,或者說,他不在乎。”
“不在乎?”這次她的表情終於有些詫異了。
“這就是藝術品的交易藝術了。它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花了7000鎊買它,到處宣傳那個駭人聽聞的故事,緊接著就真的發生了命案。所以你很容易就能用10000鎊的價格轉手給願意為這個故事買單的下家。”
“塔斯維德殺害了自己的妻子,就為了三千鎊錢?”奎茵很少對案件做出評價,但這次她看上去很是鄙夷。
“不不,當然不止這樣。我再給你一個提醒:他的全名叫做塔斯維德·布恩,而他的嶽父叫做喬納德·布恩,明白了嗎?”
“……他們是近親通婚?”她沉默片刻,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
“咳——”艾德放下手中的咖啡,擦了擦嘴,“他又不是古代的精靈皇室。在萊芮亞,近親通婚早就被明令禁止了。”
“……這是一樁入贅婚姻。根據塔斯維德的供詞,他原本的姓氏是蘭道,喬納德先生看中了他——也許是他的商業天賦,所以把女兒許配給了他,但孩子必須隨母姓,也就是俗稱的‘上門女婿’。”
這樣的婚姻在工業革命和新大陸的殖民熱潮的背景下相當常見。傳統的軍事貴族不得不與新興的資產階級聯合以謀求出路,而像塔斯維德這樣白手起家的小商人也正需要一位有錢有勢的投資人。
“生意漸漸做大之後,傳統軍事貴族的權力也日漸式微,塔斯維德便不再需要老丈人的支持,更何況他和妻子生活得並不和睦。顯然,他一直在找機會以一種看上去‘不那麼忘恩負義’的方式與妻子離婚……”
“真是個畜生。”奎茵用叉子將餐盤弄得咯吱作響,然後將半段烤香腸送入口中。
“行了……”
艾德先一步解決了晚餐,他用麵包片擦了擦嘴唇,囫圇個塞進嘴裡,站起身來:
“我得趕緊回旅館據點那邊了,夏洛蒂那邊還需要我幫忙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