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嘉端這話,黃東來他們並未完全聽懂。
因為他們仨到這會兒還不知道鄭目開已經死了的消息呢。
儘管鄭目開的屍體就是在這間客棧後麵的巷子裡被發現的,但那時候是半夜,來辦案的人也不可能站在巷子裡大聲嚷嚷“這裡死人啦”來昭告天下。
再者,官府的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深入調查這個事兒,如果想查,他們早就跑到這客棧裡來敲開每個客人的房門問長問短了。
現在城裡知道鄭目開和兩名廣行鏢局趟子手被殺一事的普通百姓,反而都集中在城西那邊,因為那邊的兩具屍體是在客棧的客房內被發現的,而且鄭目開他們三人就下榻在那間客棧裡,所以至少那邊的掌櫃小二都要被詢問一番。
“朱前輩。”黃東來怕雷不忌亂說話吃虧,所以趕緊搶在不忌開口前先應道,“您這話我們怎麼有點聽不懂啊?”
“聽不懂?”朱嘉端幾乎是從牙縫裡把這三個字擠出來的,“哼好,你要裝蒜,我就給你挑明了。”他微頓半秒,再道,“我問你們,我的徒兒我廣行鏢局的大鏢頭鄭目開,還有我們的兩名趟子手,是不是你們殺的?”
“啊?”桌邊那三位聞言,幾乎是在同一秒給出了這相同的反應。
一息過後,還是黃東來先開口,麵露疑色地問道:“鄭大哥他死了?”
朱嘉端一看他們仨竟是這種反應,也是微微一愣,但他隨即又想到:這三人怕不是早就猜到了我會來,所以串好了詞兒在給我演戲吧?
念及此處,他又是怒從心頭起,厲喝道:“呸!什麼鄭大哥?誰是你大哥?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三人前日還在城內一間酒樓裡公開排遣我那徒兒,結果被他當場撞破,隻能認錯自罰;我看你們就是因此懷恨在心,當晚就把他給殺了!”
他這話一說,那三人終於明白這大概是怎麼一回事兒了。
“毛!”孫亦諧這下可是真忍不住了,裝孫子也是要看情況的,該用本色時就該用本色,“你不來告訴我們,我們都還不知道那姓鄭的已經死了呢,媽個雞的你少給我血口噴人!說是我們殺的,你有證據嗎?”
畢竟他是真沒殺,所以態度上也比較硬氣。
朱嘉端一聽這話,心說:“好啊,這小子是被我揭穿開始惱羞成怒了吧。”
於是,他當場就把自己根據現有的情報所整理出的邏輯鏈和推理一口氣甩在了孫黃二人和雷不忌的臉上,說完之後還頗有底氣地補了一句:“怎麼樣?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他不這麼問,也就算了。
既然他這麼問了,那他迎來的肯定就是以下這句
“你他媽是不是弱智啊?”黃東來也快被朱嘉端給氣樂了,他也不再講什麼禮貌,直接本色出言道,“你不覺得你這番推論裡麵的疑點和漏洞百出嗎?”
“什麼?”朱嘉端聽不懂什麼叫“弱智”,所以他一時也沒反應過來自己被罵了,而是問道,“漏洞?哪裡有漏洞?你倒給我講來。”
黃東來乾笑一聲:“嗬首先,老子身為黃門少主,如果我真要殺鄭目開,有必要動手跟他打嗎?下毒不就行了?”他頓了頓,“不是我吹,我若是想好好下個毒弄他,除非你能請到我爹,否則誰來也驗不出他是被毒死的。”
就這第一句,便把朱嘉端給問住了。
但還沒等他回應,黃東來就接著道:“其次,屍體是亥時終刻被發現的,而無論是官府的仵作,還是你自己請的那位,他們驗出來的死亡時間都是亥時初刻;你剛才說,城西的店小二作證,鄭目開當晚酉時未儘就獨自離開了客棧,那整個戌時這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他去哪兒了?見了誰?做了什麼?你有查到嗎?這段時間我們仨又在哪兒?你有問過我們嗎?”
朱嘉端的確是沒想到那麼細致,所以他現在就問:“那我問你們,你們那時候在乾嘛?”
“洗澡。”
“拉屎。”
“睡覺。”
以上分彆是孫亦諧、黃東來和雷不忌的答案。
他們說的也都是實話,那天他們剛到許州城,難得能住城裡的大客棧而不是路邊的驛館了,孫亦諧便想好好泡個澡;黃東來呢,白天蟹吃多了,腸胃不好大家都懂的;雷不忌則是從晚飯時喝倒了之後就壓根兒沒醒過了,他回客棧時還是被孫黃二人給扛回來的。
“哼!”朱嘉端聽完他們的回答,又是冷哼一聲,“那不等於就是無人可以替你們作證?”
“你先彆管我們。”黃東來道,“你徒弟那段時間去哪兒了才是整件案子的重點,依我看一定是他在那一個時辰裡做了什麼,這才給自己和他那兩位弟兄招來了殺身之禍。”
“現在死無對證你為了給自己開脫,當然這麼說。”朱嘉端還是不依不饒,“那你又怎麼解釋,他們三個都死於五雷穿心拳之下?還有我徒兒的屍首為什麼偏偏就在你們這間客棧的後巷裡?”
“我插句嘴啊”雷不忌這時忽然開口,“既然朱前輩已猜到了我爹是誰,我也不再隱瞞,沒錯,家父就是那八荒拳聖,但我說句實話五雷穿心拳,我隻是知道,可從來沒學過,像這種一出手就必要取人性命的狠辣功夫,我爹是不教我的。”
他話音未落,朱嘉端背後那幫弟子中也不知是哪個不開眼的,用一種不太響、但大家都能聽到聲音陰陽怪氣道:“嗬死到臨頭,你就算會,也謊稱不會了。”
啪
雷不忌當時就火了,一拍桌子就竄了起來,朝那人吼道:“你說什麼?”
說話間他就搶步上前,要揪那人的脖領子。
那位也不甘示弱,手已摁在刀上,隨時準備出刀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