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台下忽然傳出一聲帶著內力放出的冷哼,那人緊跟著又道了一句,“姓狄的,你還沒當上總門主呢,你憑什麼代表三門三幫?”
說這話之人,離那主台並不遠,就站在“淮安俠義門”的旗杆之下。
她此言一出,自是引來目光無數。
不少人也都認識她,她便那是俠義門前任掌門的師妹兼夫人,江湖外號“豹膽獅喉”的雷三娘。
光聽這綽號各位也能猜出來,這位大媽的性格和武藝可比很多大爺還要剛猛,儘管今年她已年過五旬,但那性子可是一點沒收斂,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今兒這狄不倦剛一開口,雷三娘就厲聲喝問,無疑就是奔著嗆火來的啊。
那她是為了什麼事兒呢?
很簡單……她的乾兒子,即那俠義門的第五把交椅“蠍尾槍”葛世,在來這登州的路上中了埋伏,當雷三娘和一眾俠義門的弟子趕到現場時,葛世已經斷氣,雷三娘立馬率領弟子們追蹤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逮到了行凶者中的一人,經過了一番折磨,對方便說出自己是被漕幫的狄幫主所雇。
本來呢,雷三娘是想留那殺手一口氣作為人證來當場跟狄不倦對質的,卻沒想到,他們還沒把那個殺手押進登州城,便又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出現,將那殺手滅了口。
那麼負責滅口那位武功到底有多高呢?
想來各位看官也都猜到了,跟三字王一樣高唄,反正他殺完人再走掉,都沒人看得清他怎麼來怎麼去的……
如此一來,便是死無對證。
但雷三娘哪肯善罷甘休?那葛世小時候來俠義門拜師求藝,是她丈夫親自給開的蒙,再加上她自己膝下無子,所以她是把葛世當親兒子一樣護著的。
後來,雷三娘的丈夫亡故,她也沒去爭那掌門之位,直接就讓給了他們的師弟,即現在的俠義門掌門魯康,這足可見她並不是一個在乎地位的人;相比名利,雷三娘顯然更看重親情,而葛世作為她眼中唯一的親人,比什麼都重要。
如今,那人證縱然已被滅口,但雷三娘也不放棄,她要親自質問狄不倦,因為在她看來,滅口這事兒反而更加坐實了狄不倦就是主謀。
“嗬……”狄不倦聽到雷三娘的那句話,倒也沒太大反應,或者說他也早已預見到可能會發生類似的情況了,故隻是冷笑著回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俠義門的雷師姐。”他這半句,不是為了跟對方攀交情論輩分,隻是為了點出“俠義門”三字給大夥兒聽而已,“狄某此言,隻是代表三門三幫跟大夥兒客氣幾句,並沒有彆的意思,你可彆多想啊。”
“師姐……”同一時刻,就連那俠義門的掌門魯康也在座位上回過頭,低聲勸道,“算了……這不是時候。”
雖然魯康也很想為葛世討還個公道,但他畢竟是一派之掌,肩上擔負的責任重大,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他肯定是不支持雷三娘眼下這種行動的,因為這種做法……最後往往就得演變成用武力來分對錯,這對他們並不有利。
可雷三娘才不管那麼多,剛才她一見狄不倦現身,瞧著後者那大搖大擺、道貌岸然的樣子,她的心頭火就蹭蹭地往上冒。
她那心中想道:“可憐我兒年紀輕輕就死於亂刀之下,而你這罪魁禍首竟還在這裡好模好樣大言不慚,我今日定要在天下英雄麵前揭破你的真麵目!”
她是越想越氣,越氣越想,什麼人證物證、利害得失、門派大局很快都被拋諸腦後了,所以狄不倦才一開口,她就攆上去嗆火。
“狄幫主。”魯康回頭勸完那句後,趕緊起身朝著狄不倦拱手道,“我師姐的性子有些急,可能是對你剛才的話有些誤會,還望你不要見怪,魯某代她給你賠個……”
“住口!”誰知,他這句都沒能說完,雷三娘便又是一聲暴喝,“師弟,你怕那姓狄的,我可不怕,老娘我今天就是要把他在背地裡做的事情都講出來,請天下英雄評評理!”
這話說得……魯康臉上那是青一陣紫一陣,心裡頭也是暗自埋怨道:“我說師姐你這一把年紀了咋就那麼不懂事兒呢?我都幫你這麼兜著了……我容易麼我?來之前我就告訴你彆衝動彆衝動、要忍……結果姓狄的一出來你就沉不出氣了……現在你無憑無據的就要說人家買凶殺人,到時候人家反咬一口說你誣賴,然後要咱‘江湖規矩手上過’,那是你上還是我上?”
他正這麼想著呢,狄不倦那臉上可是笑開了:“哦?雷師姐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他頓了頓,“狄某背地裡到底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讓你這麼咬牙切齒的……我倒是也很好奇,想要聽聽。”
狄不倦這從容不迫的態度,讓雷三娘越發怒不可遏,好在她沒什麼心血管疾病,要不然非氣得爆血管不可。
“我呸!你個老畢噶三!還在那裡裝蒜?”下一秒,雷三娘連方言的罵人話都噴出來了,儼然是完全不顧臉麵了,“你雇人埋伏我兒葛世,將其殘殺,後又找人將我抓到的‘舌頭’滅了口,現在你是覺得死無對證,所以有恃無恐對吧!”
她這番指控一出口,在場的眾豪傑頓時一片嘩然。
大部分人聽到此事都是麵露驚疑之色,不過,有幾個門派,比如忠義門、興義門的人……那表情就有點微妙了。
狄不倦聞言,也是麵色一沉:“雷師姐,葛師侄遇害一事,我確是有所耳聞,但你說是我雇人殺了他,還說我找人滅了人證的口,這又是從何說起啊?”
“呸!”那雷三娘又啐一口,回道,“我就知道你不敢認,反正人都被你滅口了,你一口咬死不是你做的,便覺得就沒人奈何得了你了是麼?”
“那狄某倒要反問一句了。”狄不倦道,“雷師姐又為何能如此一口咬定這事兒就是我做的呢?”
“我逮到的那個殺手在被你滅口前,親口對我說的,說他是被你狄不倦所雇。”雷三娘道。
“你怎麼知道他說的一定是真話?”狄不倦道。
“哼……”雷三娘冷哼一聲,“你若是知道我當時是怎麼讓他開口的,便不會多此一問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不說殺人如麻吧,但對“傷人”這件事肯定都不陌生,嚴刑逼供這套誰又不會呢?考慮到葛世是雷三娘乾兒子,她怎麼去折磨那個殺手都不奇怪。
狄不倦也確實沒有再去圍繞這個問題糾結,而是接道:“好,既然雷師姐已認定了這點,那狄某也無話可說。”他微頓半秒,再道,“隻是,雷師姐你紅口白牙、無憑無據,僅僅是這樣就要讓狄某認下這莫須有的罪名,狄某自也不會服氣的,你說是不是?”
他這話的言下之意,大家都懂,雷三娘自然也懂。
“少廢話!你不就是想說按江湖規矩走嗎?”雷三娘性子確實直,“反正老娘也早就活夠了,今天就是豁出性命,我也要跟你同歸於儘!”
說著,她已跳出了俠義門所站陣列,來到主台之上,麵對狄不倦,運起內力,準備與之拚上一拚。
狄不倦麵露冷笑,緩緩起身,看樣子是絲毫沒把對方放在眼裡,準備正麵迎招。
就在這雙方劍拔弩張、千鈞一發之際……
“等一等!”末席的那個角落中,忽起一聲輕喝。
這一喝,宛如晴天霹靂,烈鳴貫耳。
在場的人,除了早已緊緊捂住耳朵的孫亦諧之外,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喝震了個措手不及。
即便是功力深厚者,亦覺體內氣血翻湧,腦內嗡嗡作響;而那些功力較差之人,比如各門派的底層弟子們,很多已是頭暈目眩、踉蹌難立。
那以獅吼功見長的雷三娘,此時尤為震驚——她倒也不是發不出殺傷力與這相仿的音潮,隻是……她要做到這樣,必須用上相當多的內力,吼很大聲才行,可對方這會兒發出的卻隻是“輕喝”罷了。
也就是說,喝這一聲的人,所用的功法之原理,赫然是要比她那上乘武學獅吼功更加高明。
雷三娘的這個判斷,無疑是對的,此刻大家聽到的,正是黃東來用“十二諦”中的基礎內功外放之法“先聲奪人”喝出的聲音。
“何方高人……還未請教!”狄不倦本來還在考慮該怎麼去跟這“混元星際門”的二人接觸呢,這下倒好,人家主動跳出來了,那他倒也省事兒了,乾脆就衝那邊吼了一聲。
“好說。”黃東來這時漫步出列,站到那會場中間留出的一條空路上,一甩拂塵,淡然言道,“貧道姓黃,道號旭東老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