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那“損人”嗎?
他倆此前雖沒有說上話,但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姓名和身份,再說也沒啥過節,聊上幾句後,又發現目的地一樣,那不如……就一塊兒唄?
常在外頭跑的人應該都明白,長途旅行時,身邊有個認識的人,就算不熟,那安全感也是和一個人時完全不同的。
就這樣,兩人便上了同一艘船,孫哥還挺大方的替隼人把船錢付了。
在孫亦諧看來,花這點小錢,能買個人情,結個善緣,那是賺的,萬一這個隼人將來能派上用處呢?
在隼人看來,孫少俠這麼熱情,他也不好意思不承情啊。
船啟航後,又過了幾天,兩人慢慢熟絡起來。
正所謂靠海吃海,彼時,已將孫哥當作朋友的隼人,很熱情地向他展示了一手家鄉的料理——魚片刺身。
而孫哥吃完之後也是很激情地展現了一門流傳於世界各地的絕活——痛風。
孫亦諧這回痛得可厲害,全身關節劇痛不說,還伴隨發熱;加之這船上一沒大夫二沒藥,日夜搖晃覺都睡不好,他這病情好幾天也沒見好轉。
幸好這隼人還算仗義,幾天來一直給孫哥送飯遞水,讓他除了上廁所外能少下地。
一晃眼,又過了兩天,當孫亦諧的病情終於有些好轉時,得,這船被倭寇給劫了……
以孫亦諧目前這身體狀況,活動都困難,抵抗顯然是必死無疑,他也隻能聽從隼人的建議,冒充一下日本人,看看有沒有一線生機。
於是,就有了他和隼人一同被擒的這一幕。
且說他倆被押到那倭寇老大跟前,往甲板上一扔,也沒人打算上來捆綁他們,因為周圍這幫倭寇都明白,就算是麵對日本同胞,他們的老大也未必會放過,所以綁了也很可能是白綁。
“你們是日本人?”那倭寇老大一邊開口,一邊打量著眼前的兩人。
隼人的長相和跪坐的姿勢都很“日本”,可信度很高,但孫亦諧……就不好說了,儘管他癱在那兒一臉痛苦,好像沒人碰他都在全身疼痛的樣子,但還是很難掩飾自己身上的那些中原人特征。
“是的,在下賀茂隼人,旁邊這位……是我的表弟。”隼人也是見過大陣仗的人,臨危不亂,冷靜回應。
“哦?”這倭寇老大也不傻,中原人和日本人他都見過不少,其實有很多細節可以分辨出兩國人的不同,所以他冷笑一聲,衝孫亦諧道,“喂!那邊的‘表弟’,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列位,他這話,以及剛才隼人還有倭寇嘍囉說的話,可都是日語,孫哥自是不懂的。
然,孫亦諧見對方在跟自己說話,又不能不應,於是他就在情急之中,開始飆那僅有的幾句他會的日語:“啊!雅蠛蝶!哪路或多!搜跌死涅!”
再看那倭寇老大,連同周圍的嘍囉們,當時就驚了啊。
主要是孫哥這幾句……雖然前言不搭後語,但發音還真沒啥大問題,最多算個大阪方言吧……這就讓對方陷入了迷茫。
“呃……”隼人一看情況不對,趕緊捂住了孫哥的嘴,並搶道,“我這表弟,從小身體就不好,總是發燒,所以燒壞了腦袋,講話都是這樣語無倫次的。”
他這麼一解釋,倒也說得過去,因為此時的孫亦諧確實在發燒,也確實看起來像是腦子有問題。
“好吧。”那倭寇老大思索了幾秒,隨即撇了撇嘴,抬頭衝手下道,“小的們,把這個看起來像是有錢人家少爺的命留下,說不定還有用,至於旁邊那個傻子……就宰了吧。”
“不!不可!”隼人這下可就急了,趕緊撲在孫亦諧身上,“請……請再考慮一下。”
“囉嗦!”倭寇老大不耐煩道,“你覺得你還有餘力去管彆人嗎?”
兩人對話之際,周圍已有幾名嘍囉走上前來,準備拔刀砍人了。
“且慢!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這一瞬,隼人急忙又喝道。
其實到了這會兒,賀茂隼人已然是打算放棄孫亦諧了,畢竟兩人的友情也就那麼回事兒,幾天的朋友罷了;能做到眼前這個份上,至少在隼人的心裡,自己已算是仁至義儘,他若再這麼折騰下去,隻怕會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因此,最後的最後,隼人能做的,就是給孫亦諧再留下一線渺茫的生機。
“請把他丟到海裡吧!我不想看到親人的血!看在大家都是日本人的份兒上,拜托了!”隼人沒等對方答應自己前一句話,就快速把這個請求說了出來。
“行行……小的們,趕緊把這傻子扔下海去吧。”那倭寇老大顯然也不是很在意這些。
在那個連救生圈都沒有的年代,墜海這事兒本就是九死一生,更何況此時海上的風浪也沒完全平息,風催浪卷,還飄著細雨,誰下去都會在幾分鐘內玩兒完。
“孫兄,抱歉,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在孫亦諧被拖走前,隼人壓低了聲音,用漢語對他說了這最後的一句話。
緊接著,孫亦諧就被幾名嘍囉拖走,隨手從船舷那兒拋下了海。
他墜海的動靜,幾乎被風浪聲完全掩蓋,他的身影,也隻是在一眨眼間,就已被大海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