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年梁庚不好搞?”
餘秋風道:“這怎麼說呢?老年這人吧,什麼都好,就是把軍令看得比什麼都重。”
“要是換成其他人的話,多少會賣柳三問點麵子,老年麼……就不好說了。”
關忘文邊畫邊道:“實在不行就啟動預備方案,讓柳三問一定要拖住囚車兩個時辰。”
餘秋風嗯了聲,從懷中取出了傳訊箋給柳三問發了訊息。
這時,正攔在年梁庚前方的柳三問緩緩抬起了頭。
年梁庚高坐在馬上,看到神色滄桑頹敗的柳三問,眼中也閃過一絲不忍。
他拱手朗聲道:“柳先生,年某軍令在身,請勿耽誤年某執行軍令!”
柳三問沒有答他的話,而是走到隊伍跟前,緩緩蹲下,將食盒放在了腳邊,打開食盒蓋子,從中取出了一樣菜色。
“師父,這香炒回鍋肉是您最喜歡的,今天我給您帶過來了。”
“當年,你在鎮妖驛中,血戰二十八妖將回來,躺在床上,身受七十二處傷,您吃到肉時還說,能吃到家鄉這口,便是死也無憾了。”
他每取出一樣菜色,便會說了幾句,這食盒中的菜每一樣都是大祭酒的最愛,而每一樣菜的背後都有一次大祭酒的生死經曆。
柳三問的聲音清晰地落到了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其中有一些事,是百姓們都知道的,而更多的事,隻有少數一些人知道。
而這些少數人知道的事,有一些是大祭酒吃虧重傷的事跡。
這些事跡,放在平日裡,朝廷自然不會宣揚,生怕落了大祭酒的形象和威望。
可在此時,落在在場的眾人耳中,卻是另一種感覺。
百姓們都沒想到,那個和藹慈祥,戰無不勝的大祭酒,也曾經這麼多次為了離天,為了人族,為了他們險些命喪黃泉。
這幾十年來,他為天下蒼生流的血遠遠要比人們想象中多得多。
這是作為大祭酒的責任與擔當,也是一個儒生的血性與豪氣!
年梁庚好幾次想出言打斷柳三問,可話到嘴邊,還是生生咽了下去。
因為柳三問說的這些,有一部他也親眼見證到了。
大祭酒在邊軍中的聲望之高,一點不亞於在京城百姓。
即便是時間緊迫,他也不願意打斷柳三問的話。
與此同時,原本死寂一片的百姓,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了抽泣之聲。
隨後嗚咽之聲如星火燎原,全場皆泣!
抽泣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卻始終沒有蓋過柳三問的聲音。
這一日,永安京中,先是無邊的死寂,後是震天的哭聲。
都是為西門無思,離天大祭酒一人而發!
哭聲,和柳三問的話音,兩者交加,讓自詡鐵漢的年梁庚都有了一絲動容。
他看到柳三問拿出了最後一樣菜色,才開口道:“柳先生,何必呢?這些菜色……大祭酒是無法嘗到的。”
他不可能打開囚車,讓大祭酒出來吃上這口斷頭飯的。
可在心中,他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打開囚車。
想讓大祭酒親口嘗嘗這色香味俱全的飯菜,親眼看看京城百姓們的悲容,親耳聽聽這滿城的哭聲!
柳三問搖頭道:“年大將軍錯了。這頓飯,我本就不是給師父吃的。”
他又從食盒底部取出了一個香爐,三根細香,一個火折。
用火折點上細香,插入香爐中,柳三問眼含清淚,麵露悲愴道:“今日這些菜色,是先行祭奠師父……師父,徒兒無能,既不能救你於水火,也不能證你之清白,更不忍親眼見你慘遭屠戮……”
“這一祭,徒兒無法在你死後,在你身首異處時,在滿地熱血前擺上,我……”
說到此,柳三問嘴唇顫抖,眼淚終於蘊藏不住,從眼眶中滑落。
“我隻好在此處,先行祭奠您老人家……”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