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的禁衛武士在村莊中戍守,嚴厲的宗主祭在穀倉中停留。他看向空蕩蕩的穀倉四壁,沉肅的臉上帶著些許驚訝,微皺的眉頭一時無言。
數息後,修洛特看向村莊祭司約洛基,沉聲問道。
“全族誅滅?”
“尊敬的宗主祭大人,兩個多月前,我把村莊的情況向湖中都城的祭司團回稟了,希望能夠從本地世襲貴族手中,拿回一部分村莊的糧食...然後,然後,都城祭司團直接出動數五百神廟衛隊,擊破本地貴族的莊園。幾十個直係男丁都被獻祭,剩餘的兩百多婦孺與仆役,都被流放到西方王國...”
“流放到西方王國...”
修洛特怔了怔,想起持續不斷從聯盟遷來的移民,沉吟不語。半晌後,他才平靜開口。
“約洛基,既然本地貴族已經族滅,村莊多征收的貢賦可曾拿回?”
“宗主祭大人,神廟衛隊帶走了絕大部分財物,隻留下了部分糧食,勉強夠村民們撐到秋收。”
約洛基小心翼翼的回答著。
“都城祭司團答應減免秋收的貢賦。農民們勒緊褲腰帶,再忙碌一個多月,就可以收割南瓜,作為每日的主食。收獲季節穀物飄香,會吸引來許多動物與昆蟲,儘數捉來吃了,也可充饑。等到十月玉米收獲,後麵的日子就會寬裕一些。”
“嗯?”
聽到這裡,修洛特又仔細看了眼穀倉中稀少的存糧,微微搖頭。農民們忙碌整年,產出糧食與布匹,供養著貴族、祭司與武士,卻隻能吃南瓜與昆蟲...想到此處,修洛特垂下眼眸,神情依然沉肅。
“約洛基,村莊中有上千人口。這些糧食,恐怕撐不到南瓜收獲。”
“宗主祭大人,村莊中的糧食本來是夠得...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說。”
約洛基欲言又止。他畏懼地看了眼修洛特,咬了咬牙,猛地伏跪在地。
“隻是您來了,要在這裡安歇一晚,糧食就不夠了!”
“嗯?!”
修洛特神色一變,注視著跪下的村莊祭司。
約洛基麵色如土,叩首如搗蔥一般,連連解釋。
“宗主祭大人!數百武士住在村裡,都要足量供應飯食,不能拿昆蟲野菜充數。至於大人您與側近貴人的飯食,就更要是精細的穀物。幾頓飯吃下來,村莊裡就什麼都不剩了。要知道,武士們飽食一日,消耗的糧食,可抵六七名農民啊!”
“武士們飽食一日,可抵六七名農民...”
聽到這一句話,修洛特心中動容,沉肅的表情也稍稍變化。他沉默了片刻,便轉過身,直接向穀倉外而去。
“伯塔德。”
“殿下?”
“派出人手,從停泊的船隊上,取一千人二十日的糧食,留給本地的村莊。”
“遵從您的旨意!”
幾名武士匆匆而去。很快,大批的糧食從船隊卸下,送往村莊中的穀倉。武士們也圍攏在火塘前,開始生火做飯。
看到這一幕,約洛基的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又帶著幾許擔憂。喜悅的是村莊的糧食缺口補上了,信徒們可以撐到南瓜收獲。擔憂的則是剛才的一番話,似乎觸怒了宗主祭大人。
“讓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讓你管不住自己的嘴!要是得罪了宗主祭大人...”
約洛基隔著數十步,遠遠的看向火塘前,正在吃黑豆泥的宗主祭大人,懊惱異常,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他年歲尚輕,二十出頭,擔任村社祭司不過一年多,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管不住心中的意氣。兩個多月前,他向都城祭司團彙報,揭發本地貴族的惡行,同樣冒了許多風險。
如果在聯盟的祭司職位呆上十年後,讓他再做一次選擇,恐怕是寧願讓農民們糧食不足餓出人命,也不會向宗主祭直言進諫的。
火光熊熊,修洛特吃完一碗黑豆泥,又喝了碗南瓜湯。接著,他平靜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向村莊祭司招了招手。
“約洛基,過來。”
“尊敬的宗主祭大人...”
約洛基小跑著過來,離著好幾步,就跪倒在地。
“主神見證!大人,我...我有罪,我有罪!...”
看到約洛基的表現,修洛特眉頭一揚,淡淡笑道。
“約洛基,你有什麼罪?”
“啊!大人,我不該冒犯您...我應該,我應該讓農民們...”
約洛基急得一頭是汗,早就想好的話,此時又說不出來。
“約洛基,你有罪。”
修洛特收起笑容,點點頭。
“你的罪過,是村莊糧食不足,沒有儘早向我稟告,也沒有向都城的祭司團請求援助!”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