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太陽高懸流轉,光芒永不停息。祂從大西洋東側的格蘭納達群山落下,轉眼又跨越萬裡,從西側的特拉斯卡拉群山中升起。很快,初升的朝陽曙光,就落在雲蛇要塞的頂端,而黑色的死神狼旗,也在峰頂的祭壇邊獵獵飄揚。
“讚美主神!願您降下曙光,照亮我的前路,也指引我的未來!…我是蒙神所佑的神啟者,是注定引領天下的王…浩蕩的大航海時代,已經拉開序幕。這天下唯有我一人,能看透曆史的迷霧,明確敵人與朋友。我會一直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清楚的看到曆史的軌跡,開創出膠人萬民輝煌的未來!…”
春風吹過,四月的墨西哥高原,到處是溫暖的氣息,連晨光也滿是明亮。修洛特披著白色的短袍,站立在雲蛇要塞最高處的祭壇邊,向著東方升起的朝陽真誠祈禱。
在片刻的祈禱後,他拔出腰間的黑曜石匕首,割破左手的手掌,在祭壇上滴下紅色的血滴,作為進獻主神的獻祭。
“我至高的主神,您當庇佑於您的子民!願偉大的聯盟團結一心,願神王與我消弭嫌隙,願黑狼的瑪雅征伐一帆風順,願古巴的蛇島經營捕獲白魚…”
“願我的妻子阿麗莎原諒我的布置,願我的長子修華能夠出類拔萃,願我的次子少康能夠安平喜樂,願我的長女光蛇能夠顯耀光芒…”
“最後,願我的三子焱山,能避開災禍,在湖中王國長大!我的第五、第六個孩子,飛翎、飛羽,也都能平安順利,在海濱出生!…”
修洛特舉著左手,注視著血滴落下,念誦著妻子與六個孩子的名字,臉上是發自內心的虔誠。直到鮮紅浸潤了古老的祭壇,他才在侍衛長埃卡特擔憂的目光中,塗上止血的草藥,再用備好的紗布裹緊。
“家主,鮮血是武士生機的源泉…像您這樣尊貴的王者,最好不要輕易耗費精血…”
“埃卡特,這是獻給主神的獻祭,也是我最重視的祈禱!無論是什麼其他的祭品,都無法取代我的血…我既然來到這裡,若主神真的存在,祂聽到我的呼喚,也會多少照拂一二吧!…”
修洛特臉色有些蒼白,說著奇怪甚至有些冒犯主神的話,麵容上卻是溫和的笑意。隨後,他笑容一肅,看向南方山間的穀地,看著塔爾薩斯河的支流,沉聲問道。
“埃卡特!伊蓮和焱山,都送到去往湖中王國的後勤船隊上了嗎?派往科利馬大酋處的使者,也一同上船了嗎?”
“家主,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我親自看著伊蓮公主,和焱山王子上的長船。船隊有數百親衛護送,向西順流而下,最多隻要半個多月,就能順利抵達王國南方的紫草縣…而派往科利馬山區的王國使者,也帶著您問候科利馬大酋的家信,上了船…”
“嗯,好!願主神庇佑,庇佑我的孩子們健康長大!無論是修華、少康、光蛇、焱山,還是未出世的飛翎、飛羽…”
聽到埃卡特的回稟,修洛特鄭重點頭,又閉目虔誠的祈禱起來。在一個月前,科利馬大酋的女兒,活潑健美的貓兒伊蓮,順利生下了他的第四個孩子,也是他的第三個兒子。
根據墨西加人與科利馬諸部,尊重神山與火焰的共同傳統,他為三子取名為“修·休頓·特佩特爾”xo·xiu),即“光與火焰的高聳山峰”,修焱山。而簡單好記的小名,其實就是“火山的兒子”。
除了剛出生不久的三子外,銀鴉兩姐妹鸝瑤、鸝鈺,也都分彆懷上了他的孩子。其中妹妹鸝瑤懷孕快六個月了,而姐姐鸝鈺則是三個月不到。他即將抵達湖中都城,肯定是看不到這兩個孩子的出生,隻是提前留下了名字。
結合銀鴉諸部崇拜飛鳥的傳統,妹妹鸝瑤的第五個孩子,被命名為“修·米奎茲特利·誇奇奇爾蒂克”xo·iizti·autic),“光芒的、飛翔在天空的查格爾鳥長翎”,修飛翎。
至於姐姐鸝鈺的第六個孩子,則叫“修·米奎茲特利·亞維特爾帕帕洛特爾”xo·iizti·yapapaot),“光芒的、飛翔在天空的烏鴉長羽”,修飛羽。
這些長而拗口的名字,可不是為了湊字數。相反,名字中的每一個詞彙,都要反應出某種標誌的神性才行。至於具體是男孩還是女孩,倒並不是很重要,隻需要在納瓦語的全稱中,稍稍變一下末尾就好。
“主神啊!我將我的鮮血與生機,敬獻給您!願我的孩子們肩負重任成長,各自獨擋一麵!願他們不會互相紛爭,不會手足相殘!…”
修洛特閉著眼睛,認真祈禱著,念誦這最真摯的祝福。直到太陽漸漸高升,祭壇上的鮮血都已經乾涸,修洛特才滿是汗水的停了下來。
“願主神庇佑!庇佑聖城一係!…”
侍衛長埃卡特侍立在左右,陪著低聲祈禱。他很少看到家主如此虔誠的樣子,也難以猜出王者此刻的心意。直到祈禱完成,他才為家主擦去臉上的汗水,試著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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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這次回返湖中都城,您無需太過憂慮…神王已經派出了五百雄鷹貴族戰團、五百美洲虎貴族戰團,足足一千的聯盟貴族,前來特拉斯卡拉之地,正式接引於您!…如此盛大的歡迎隊伍,如此多的軍功貴族遠迎,在聯盟的曆史上,可從未有過!而神王既然做出了如此高調的宣告,就意味著某種公開的承諾,不像是暗藏殺機、隨後立刻翻臉的樣子…”
“更何況,阿麗莎公主也派出使者,帶來了她親筆的書信,來安慰勸說您…您四歲的長子修華索特爾,已經在今年的新年大祭上,被神王阿維特正式冊封為太陽神子,來慶賀您攻滅東托托納克聯盟,平定千裡海濱的赫赫武功!…”
“從神王的這一係列舉動看來,在您徹底平定海濱之地,建立起百萬部族的海濱聯盟後…他對您的態度,似乎遠沒有去年初那麼強硬了,反而是以安撫和拉攏為主!…”
“嗯…貴族戰團的迎接,阿麗莎的書信。太陽神子,修華索特爾…哈哈!埃卡特,你還是不了解我的老師啊!”
聽到埃卡特的安慰,修洛特嘴角揚起,緩緩搖了搖頭。他注視著左手的紗布,漸漸擴散出點點的紅色,就像是透過一層層的薄霧,看到了那一處真切的傷口…
“主神見證!我建立海濱聯盟,迅速整合了托托納克諸部,又拉出兩個軍團的軍隊後…我的老師,看來真是忌憚的很呢!他可算是真正把我這個學生,當成一個鄭重對待的平等對手了。這處紅色的傷口,可不僅僅在我手掌上,也在早就留在阿維特的心裡了啊!…”
“阿維特派出這麼大的陣仗,又擺出這麼尊重我的姿態…就代表我的老師,真的下定了決心!我是他最傑出的學生,他能瞞得了彆人,又怎麼能瞞得了我?…把我的長子修華,立為聯盟的太陽神子…這可真是一道政治上的妙手啊!真正的殺招,在後麵等著我呢…”
“啊?殺招?!…家主,您的意思是?您會有生命危險?!…”
聞言,埃卡特瞪大了眼睛,臉上浮現出憂慮。修洛特倒是溫和笑著,看不出憂愁的樣子。
“埃卡特,這個殺招,不是殺我,而是殺死我的政治生命!我送上門去,讓阿維特掌握在手中,他自然便不會殺我。殺我有什麼好處?隻會讓天下大亂,讓聯盟內戰爆發,讓我們的大業都功虧一簣…”
“那家主,阿維特國王,究竟想要做什麼?!…”
“初升的太陽啊!是那麼美好的光芒…”
修洛特抿了抿嘴,沉默的仰望著太陽。初升的太陽柔和又親近,可以讓人直視。但升到天中的太陽,卻過於明亮刺目,難以長久的對視了。
“中午的太陽啊!卻是如此如此的刺目與遙遠…”
好一會後,直到流下刺目的淚水,修洛特才低下頭來,幽幽的吟誦出聲。他的聲音中帶著幾許感慨,帶著幾許遺憾,又滿是發自內心的平靜,仿佛看透了時光。
“雙日如何並立?唯有時間悠長…如果我料的不錯…阿維特他想廢除我聯盟繼承人的身份,而把我的長子,他的長孫,立為聯盟的第一繼承人啊!…”
“唯有夕陽與朝陽,才能同立在天空上…阿維特他呀,是起了隔代傳位的心思了!…算一算年紀,他今年41歲,而修華今年4歲…他想要主掌聯盟,再做二十年的至高神王,那無論是24歲的我,還是13歲的奇馬爾皮利,其實都有些大了。隻有隔代傳位給修華,年歲卻是正好的,就像先君蒙特蘇馬,傳位給孫輩一樣…”
“而也隻有這樣的條件,確保我的生命安全,傳位我的長子…才能讓阿麗莎她給我親自寫信,安慰我,勸說我早日返回湖中都城…”
“恐怕,當我進入王都的那一天,就是我失去聯盟繼承權的開始…而我接下來的未來,就是在王都宏偉的神廟、優美的宮殿中,和阿麗莎過著神仙般安樂的日子,到死也不會被神王,放出美麗的牢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