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的中心城區熱鬨又擁擠。特彆是聖心醫院附近的街道邊,都已停滿了車。
維利隻好把車停在市民廣場旁邊,但與聖心醫院隔了幾條街,要走好一段路。
“兩位客人,這裡就是碎石城曾經的象征,永恒的中心地標,聖石大教堂!”維利下了車,站在階梯廣場底層,抬手指向:“現在,我們有5分鐘的參觀時間!”
再次來到這裡,仰頭看向頂層廣場之上那氣勢恢宏的大教堂,望著高聳挺拔的塔樓尖頂直指穹蒼,無論何時都會驚歎於那神聖壯麗的曆史氣質。
“哇,超豪華的教堂。這是聖神教堂嗎?真漂亮。”凱爾附和著讚歎一聲。轉頭就問維利:“這兒到醫院得走多久?”
或許是因為鄉鎮聖主教家庭及教會學校出身的緣故,他對聖神教的大教堂並未表現出太多好奇。
“也就十來分鐘吧。”維利回答後,笑著問我:“伊珂,你們要不要在這裡參觀一下啊?大教堂可是具有悠久曆史的著名建築呢。”
“之前班級活動來過了。”我婉言拒絕,接著說:“現在就去醫院吧。”
“是啊,彆浪費時間,現在就走咯。”凱爾也跟著嚷嚷,一會後卻看著維利說:“舅舅,乾嘛又摸膠布?頭又痛啦?”
“對,對,就是膠布。頭痛死了。”維利放棄解釋,搖了搖頭,帶著我們一起前往醫院。
維利在醫院做了常規檢查,恢複挺好,不會留下後遺症之類。不過他比較在意的地方,似乎是腦門上那片可能影響他形象的淤青和傷疤。
待得醫生開了後續消腫處方,並給出無須再貼紗布的結論後,維利這才安心地笑出聲。
不過,當他拿著賬單來到收費處時,心情似乎變成了憂愁。
“好貴,前後兩次進出醫院,相當於燒掉幾十顆能晶。”他心痛不已地說:“那時候要是能自己爬過來醫院,說不定能節省一半以上。”
“舅舅,當時你都被打昏了,怎麼自己來醫院?”凱爾說:“生命可貴,有命才有錢啊!”
“說得對,但無謂的燒錢還是心疼。”維利歎著氣說。
“維利叔叔,你沒買保險之類的嗎?”我發現他今年的支出確實不少,除了開店營運,投資損失,慈善捐贈,還有這次醫療費用。
“沒呢,寧諾州特彆是碎石城的商業險不便宜,車險,醫療險都比彆地方貴好多。”維利聳了聳肩說:“反正本人還年輕,來醫院都是小概率事件啦。現在就先保車,過幾年再保人吧。”
“舅舅,你也太大意了,萬一出意外怎麼辦?”凱爾急忙建議:“是不是要買個什麼人身險比較好啊?”
“意外個頭啦。”維利啐了一口,卻笑著說:“人身險麼?嗯,還沒確認受益人呢,過段時間再說,嘿。”
“笑啥呢?受益人不就是你?”凱爾應該也猜不透維利的意思。
“可以不是啊,咳。”維利終止了這個話題。
“這裡的商業險很貴嗎?學校也有給我們上醫療保險,學生隻要每個月負擔10元錢就好。”我有點不太理解,難道保險費用差怎麼大?
“嗯,國防學院也差不多哩。”凱爾點點頭。
“你們真幸福。”維利感慨一聲,說:“無法比。你們讀的都是金石同盟學校,有財政補貼和國家保險集團提供服務,可出了校門就大不一樣。”
“整個碎石城區,隻有興邦和興聯兩家保險集團提供商業險,你敢信?”維利無奈地攤手:“就算國家保險集團也進不來這裡的商業市場,隻能通過兩大集團分銷,加上服務費什麼亂七八糟的,自然沒優勢啦。”
“這不就是壟斷?”我挺驚訝:“難道政府都不管的?”
“怎麼管啊?聽那些賣保險的朋友說,寧諾州議會好多年前就通過金融牌照法案,說是要保護公民金融權益,收緊牌照發放量。”維利對金融似乎也不陌生,可能跟他經商有關:“具體到碎石城市議會,每二十年發出的商業保險牌照都隻有兩張,最後摘牌的都是那兩家集團。”
“所以啊,沒有地方經營許可牌照,就算國家保險集團也不能直接開展業務,隻能直營公益性質的保險業務啦,就比如你們學校的醫保之類業務。當然,有穩定財政撥款支付,其實也是塊大肥肉,私人保險集團還擠不進來呢。隻能說井水不犯河水。”維利最後說:“差彆在於,你們是國家掏錢,我是自己掏錢。”
“真辛苦啊,舅舅。”凱爾同情地歎氣:“然後,你就隻買車險?”
“當然,這是創業工具。”維利開玩笑說:“現階段,車比人重要呢,得小心嗬護。”
——————
“彆這麼說啦,舅舅,聽起來好可憐啊。”凱爾說:“就算車壞了,也有保險賠償吧。”
“我還不想車壞呢。”維利解釋:“碎石城的車險主要是強製性保險,貴得很,相當於變相繳車稅。申請保險理賠?明年保險費直接翻倍,後兩年如無意外再逐級降到正常水平。”
“那去便宜點的其他州上牌交保險怎麼樣?”凱爾提出個想法。
“好外甥,有前途。”維利稱讚一聲,說:“可惜舅舅我在這裡開辦商社,所以得把私家車注冊信息轉移到這邊並購買保險。按照某些家夥的說法,既然在這裡賺錢,是不是要交點稅費之類做貢獻才合理?”
“但這不是稅吧?”凱爾似乎察覺到有些問題。
“沒錯,所以政府還鼓勵我們積極申報繳稅啊。”維利回應:“當然也不是完全沒用。可以按一定比例折算,連同社會保險、個人稅繳納記錄等,可累計社會貢獻得分,滿足連續多少年的門檻記錄後,就可以申請登記為本地選民。”
“哼哼,要真能登記為本區選民,我就要行使投票權,選個對我們這些小商人溫柔點的市長才行。”維利握著雙拳,笑了又笑,好像沉浸在未來的某個場景中。
“舅舅,聽你這麼說,好像選票是商品,要用錢買到似的。”凱爾也跟著笑起來。
維利這次不笑了,認真地說:“選票當然要用錢買了。你現在能選舉嗎?先有社會貢獻記錄,符合條件後,再登記為有選舉權的公民吧。”
哎?維利的話讓我一時有些恍惚。
好像在這個國家,人與人之間的權利也不完全平等,比如大批沒有選舉權的工人。
既然如此,那憲法所謂的“人生來而平等”理念是啥意思?
想起開學初旁聽法學論壇時,雖然聽到平等是對於“人權”而言,但我不太懂政治概念,不曉得目前具體的法律定義及內涵,隻是從現實來觀察,似乎“平等”的範疇相當有限。
難道如科恩所言,隻是給予每位公民“入場”的基本人身平等權,比如生存的權利?但公民卻不完全等同於選民,一些更高級的政治權利,需要邁過“社會貢獻”的門檻才能擁有?
真是複雜又縝密的製度設計,內涵卻壓抑且冰冷,讓人一言難儘。
“不懂耶,選誰與誰又如何,我都不認識他們,天知道那是人是鬼。”凱爾很擅長放棄思考難題,笑著對維利說:“還不如選舅舅呢,起碼認識,知道底細。”
“好外甥,這是你說過最像樣的人話,舅舅感動得要哭了。”維利雙手按著凱爾肩膀,目視對方,一副“你終於長大成人了”的神情。
“去去去。”凱爾使勁扭肩彈開維利的手,又問:“剛剛說到哪裡啦?對哦,舅舅,你今天的車好像不太行,是不是要壞啦。”
“不知道哩,待會看情況再說吧。”維利看來也不清楚問題:“前幾天還好好的,奇怪。”
“維利叔叔,你沒有再進貨或使用超高密黑能晶礦石吧?”我想起這幾天聽到的c型車自燃事故,趕緊問一聲。
“沒有呀。”維利回答:“知道那些東西來曆不明後,哪裡還敢用。我可是守法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