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憑揉眼這點細節,我也猜不透這究竟意味著什麼。不過,我想到另外的事:“如果斯特和雷諾都在供貨,會否同時與那些中間商聯係?而且,這兩人會不會互相認識?”
“你也想到了這一點?”戴莎笑著向我點了下頭,似乎在讚賞我的想法。
接著,她便講述關於這個問題的發現。
從對雷諾的初步問訊來看,他堅持不認識斯特,也不認識其他能供貨的人。
這是在撒謊嗎?不好說。
雷諾也許不認識斯特,但可能知道後者的存在。
這7個中間商中,有3個同時跟雷諾和斯特拿貨,包括賣貨給維利的黑心渠道商。
為方便講解,戴莎乾脆就給這個首先被拘捕的渠道商安上“頭號黑商”的代號。不得不說,還挺適合的。
據頭號黑商供述,雷諾向他首次供貨後不久,斯特也登上門來推銷超高密黑能晶礦。他最初覺得很驚詫,但抽檢成色不差後,很快就接受了。
因為比起雷諾,斯特似乎不太重視價格,或者說不了解行情。頭號黑商可以把進貨價壓得更低,自然樂得與這位行業新人合作。甚至,他後來還利用斯特的貨來向雷諾講價。
但雷諾卻沒那麼好說話,而且最初的反應是頭號黑商使詐,認為不可能有競爭對手,即使看到斯特供給的晶礦技術指標檢測單,也是將信將疑,堅持不讓利。
幾次講價失敗後,頭號黑商也沒辦法,隻能說,不愧是集團強勢風格。
那為什麼不直接跟斯特進貨就算了?
畢竟雷諾相比斯特“正規”,貨品好。斯特的貨便宜,但其中的普通能晶礦含率似乎偏高些。頭號黑商就將兩條渠道進的貨混合起來賣,利潤也提高不少。至於可能的違法後果?反正這個黑商那時候沒想到。或者想到了,但有僥幸心理。
另外兩名同時向雷諾和斯特進貨的中間商,情況也差不多。
這樣看的話,雷諾可能真不認識斯特。因為雷諾還向頭號黑商打聽過競爭對手的情況,隻是無法如願,因為誰也不知道斯特的背景。
斯特是否認識雷諾?頭號黑商試圖套斯特的話,但對方除了買賣的事,一概不講。
既然彼此有競爭關係,如果不能互相壓價,為何不能讓彼此壓低普通能晶含量呢?中間商也是可以退貨吧?
但在這一點上,雷諾和斯特儘管可能沒見過麵,卻似乎有某種默契,就是堅持每標準盒100顆晶礦出售,不接受退換,隻保證8090的浮動良品率。因為全市場隻有他們供貨,中間商也隻能接受。
聽到這個良品率,我就更驚訝了。
比如維利買到的那盒超高密黑能晶礦,百分百全普通貨色也太離譜了吧?
聽戴莎說,頭號黑商對於這盒黑能晶礦的說法,始終堅持他們進貨後都會做抽檢,不可能會有這種極不尋常的技術指標,除非那些黑能晶富餘的x物質自己跑了。至於事後被調包更不可能,因為暗記已能說明清楚出貨地。
那如何解釋維利那盒不科學的東西?頭號黑商也說不出來,到最後就是重複絮叨自己是無辜的,貨品不可能是這樣的之類。
真的有點神秘。
說回那個斯特,他就像是忽然出現又消失的工具人,到達是什麼目的……?也是銷贓?
那這人的上線,或是拿貨點,又是哪裡呢,難道也是……?
“這個斯特和那個雷諾,賣出去的超高密黑能晶礦,都是同時從月鈴和雷岩礦區來的嗎?”我想到戴莎之前的說法,即頭號黑商的黑能晶礦,貨源地印記像是來自兩個礦區。既然他還同時向斯特和雷諾進貨,那是否意味著這兩人也是從兩個礦區拿到的晶礦?
“並不是。未知斯特這個人之前,之前的調查被帶偏了。”戴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講出新的發現。
之前,從頭號黑商那裡發現的超高密黑能晶礦,初檢後發現來自月鈴和雷岩礦區,確實難以理解。
而現在,與事件相關的7個中間商中,還有4個是分彆單向從斯特或雷諾的渠道進貨。
經由這條線索,調查後發現,雷諾的貨源地基本就是月鈴礦區,而斯特則是雷岩礦區。
“這!豈不是說,雷諾、亨利這條線,可能是盜賣月鈴礦區尚未正式出產的超高密黑能晶礦?!”我吃驚地說出聲。沒想到原本一片混沌的疑點,藉由這個意外的發現,就這麼被清楚分離開了。
“非常有可能。現在就差把亨利抓捕歸案,仔細問訊了。”戴莎說得很冷靜。但她的眸子中,卻似乎燃著一種熱火。
看來,雷諾、亨利這個集團內部犯罪的團夥已經露出馬腳,變得相對清晰了。
那斯特呢,這個明顯與雷諾他們不太相關的人,又屬於那個團夥?
還有就是雷岩礦區,真的出產這種特種能晶嗎?
對於這問題,戴莎暫時還沒有明確結論。按照萊特他們從菱川發來的電報,關於雷岩礦區產出是否包括超高密黑能晶基礎原礦,初步調查結果是“沒有”。
至於礦區是否發現並秘密開采這種特種晶礦,暫無結論。而且,雷岩礦區和菱川城之間還建有北方晶礦物流中心,負責整個北方地區的能晶礦石倉儲和中轉,不排除來自其他地區特產的特種礦石,需要進一步的查證。因為有些批次的晶礦編碼就是來自北方物流中心。
“說起來,那個北方物流中心,俗稱就是聚能聯合集團的北大倉,與碎石城的南大倉相對而立,而且規模更大,基本就是一座小城鎮。塞堎州也樂得打造這樣的特色工業物流鎮。”戴莎說起一個題外話:“依托這兩個全國第一和第二大晶礦區及物流中心,菱川和碎石城前幾年都在競爭能晶期貨交易所的地位呢。”
“雖說當時國家行政院也有意願在菱川設立交易所,振興北方經濟,但從實際條件看,菱川的確不如碎石城。”她繼續說:“特彆是兩年前,雷岩礦區發生異常工人遇難事件後,這事就耽擱了。”
“當時,菱川城的雷岩礦區事故發生後,碎石城這邊地方小報還大肆報道嘲諷。”她笑了一聲,像在感慨世事無常:“沒想到兩年後,碎石城的南大倉就發生了大爆炸,恐怕南方地區的晶礦物流會受到暫時影響。看芙琳的來信,那邊的地方報紙,現在就像在過節般加倍奉還諷刺,真是好笑。”
“而這邊的報社呢……除了全國性報紙,比如《自由報》稍有提及,《紅番茄報》詳細些,其他報紙也沒怎麼提這事。”她最後說:“其實,再怎樣也改變不了結果。兩年前,國家要儘快建設能晶期貨交易所爭奪全市場話語權,時間不等人,就設置在碎石城啦。”
真是個讓人無語的結果。而且,隻是把不幸的事情和遇難者當成攻擊對方的炮彈,這樣做好嗎?
“學姐,你剛剛說的雷岩礦區事件,是指六名工人遇害的事嗎?我之前看過報道,難道也跟……死靈有關?”我記得,兩周前的周六,在圖書館看到的舊報紙記載。
“現在回頭看,確實很有可能。”戴莎回答後,又反問我:“這可是兩年前的舊案,你專門找過舊報紙嗎?”
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銳直覺啊……
“嗯,因為我兼職圖書館管理員嘛,也很好奇,或者說關心這些事件的發展吧,所以就在五層檔案區找到當時的報道。”我找了個解釋。
“難道說,現在的學妹們好奇點都如此個性?還是說獨此一份?”戴莎笑著問我:“伊珂,你這是在為將來的偵探社合夥人做技能儲備嗎?”
“啊,學姐又說笑啦……”我真應付不來她這種步步為營的問詢,隻好傻笑幾聲敷衍過去,再努力將其關注點轉移到主要話題。
剛剛提到,由超高密黑能晶礦引發的遠景車型動力源損傷及自燃事故,查探出雷諾和斯特兩個供貨人組織的地下銷售網絡,並分離出兩個可能的作案團夥,對吧?
是否可能,還存在第三條線索,指向另一個可能的網絡?
就是上周六,我在許願池廣場親眼見到的光輝高級車詭異爆炸案。
如果說,裝載超高密黑能晶礦最多也就是造成動力源燒毀事故,那是什麼東西,能導致那種用料講究的豪車前艙被整個“吃掉”?
“車牌號是‘eug1001’,車主當時不在,隻是司機在開車。”我向戴莎簡要講述那天的見聞,並說出自己的疑問:“這輛車的爆炸後現場,有著明顯的球型邊界,界內的車頭部分整個消失掉。我想,這絕不是普通的事故,相比那些因特種黑能晶礦而自燃的大眾車,這豪車可能裝有一些未知品。”
戴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如果我沒猜錯,這就是一個極小型的南大倉爆炸案複刻版。
“這車的來頭不小。”戴莎十指交叉,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案件比較敏感,可能涉及到暗殺……不,謀殺。目前已從地方治安廳交接至國家檢察院,由其他重案組介入調查。不過,如果作案工具與我們追查的案件相關,也可以共享一些情報。”
這可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由國家檢察院直接受理的案件,通常都是全國範圍或性質惡劣的犯罪事件。戴莎可能也了解一些細節,但不方便明說。
就像那時候說好的一樣,與我作為當事人相關的事件真相,我才有知道的權利。
隻是對我而言,可能更關心的是事件發生的核心機理,而非當事人的動機和作案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