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薄布傳來的溫熱觸感,讓我很想現在就打開挎包,瞧瞧裡麵的異色能晶到底是怎麼回事,特彆是聽到裡克對於能晶“容器”的玩笑般說法之後。
不過,按在挎包上的右手五指稍稍動了一會後,還是停下了動作。
畢竟,眼前還有一個聖明邪教徒裡克!
天曉得他那微笑的表情之下,藏著準備“觀察”什麼的心思?
我可不想因為自己那神經反應般的動作而讓他產生什麼誤會,比如自己擁有他所說的某種所謂能作為“容器”存在的特殊罕見能晶!
鎮定下來後,我將兩手都放在桌子上,看向裡克:“要是能晶都能作為容器……那世間萬物似乎都可以。這聽起來有點像能量通則中的容器派學說,即萬物皆含能量且可代價轉移。隻不過,在您的假說中,‘容器’不僅含有某形態能量,還有所謂靈魂碎片等無法觀測的意識流物質,甚至還能流動,比如抽離或注入,對吧?具體又該怎麼做呢?”
“的確如此。千萬年來,對於未知的探索與解讀,是人類銘刻於靈魂深處的本能。對於你們科學而言,這是對偉大真理的追求。對於我們宗教來說,這是與唯一真神的接近。”裡克說:“實際上,在對宇宙終極未知的思考上,宗教和科學就是一個硬幣的兩麵,對吧?也許,宗教的因與科學的因,在彼此交錯蔓延數千萬年歲月之後,將殊途同歸於終極的果。”
宗教和科學,是一個硬幣的兩麵……?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
“站在科學的角度,就如你所言,萬物皆有能量,並通過某種方式進行轉移,這也能解釋生命如何存續。”裡克接著說:“那麼,站在宗教的角度,萬物也皆有靈魂,而人類的靈魂或許更加完整及特殊,這就是人類的生命如此與眾不同,且人之所以為人的原因。”
“就如你我,皆擁有獨一無二的有趣靈魂。”他看著我,笑著舉例:“而我們的身體,不過是一副皮肉容器罷了。沒有了靈魂,就隻是冰冷的軀殼。換一套靈魂,那就是另一個人。”
這……!我感覺心臟撲通猛跳了一下,兩手十指馬上用力交握起來。
不知道他是否在暗示著什麼,或者又知道些什麼,但他的表情……實在讓人猜不透。
好在他很快就轉向其他話題。
他的回答有時就像在發表一段演說,還將某些答案或線索深埋其中,讓我聽得有些疲累,但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聽下去。
“當人們不幸死去,就如能量通則的表述,維持生命的能量滅失後,剩下的隻有冰冷屍體。”裡克繼續說:“那維持人性的靈魂去了哪裡?聖明教的信仰中有這樣的解釋。人死後,身體溫度的下降,誠然是能量流失的表現。而生命最後的能量將護送靈魂進入至高聖境接受裁定。或者獲得祝福重塑後轉生,或者被粉碎後再墜人間……那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而自然萬物……都可以是這些可憐靈魂碎片的容身之所。”裡克說:“一花一草一木,甚至石頭等等凡人所認為的死物,自然也包括……能晶。悲哀的是,對於由無數靈魂碎片拚湊而成的意識混合體而言,這樣的死物容器,可能意味著永世的牢籠。”
聽到這裡,我跟著插話說:“你是說……所謂靈魂碎片,或者是意識混合體,若能寄生在生物屍體並變成死靈,還算是一種幸運嗎?!”
因為……起碼死靈能動彈,甚至能獵殺其他生命,奪取能量,獲得再次進入聖境接受裁定和交換機會?就如裡克剛剛所說的那樣。
天……這簡直就是殘酷至極的死亡世界。
雖然我始終不相信聖明邪教的信仰世界觀,但第一次較完整聽到這些東西時,仍感到相當震驚。
儘管,這些應該都不是真的,對吧……?
“某種意義上講,確實是一種幸運。”裡克說:“那就是破碎的靈魂混合體再次進入聖境的希望所在。”
“所以……”他看著我,淡淡地說:“也許你看到的,聽到的,隻是凶惡死靈殺人的可怖情景。但也許在那恐怖怪物的外表之下,是實際上無數不知徘徊過多少年月的靈魂碎片,或許也曾是更多無辜生命的一部分。所以說,一個現存的生命,和一群可能已逝但不得安寧數十年乃至幾個世紀的迷茫靈魂碎片,究竟哪方可以獲得救贖呢?”
“你這是在給聖明教極端分子的殺戮添加假想的宗教光環嗎?對無法證明真偽的假設場景進行討論,有什麼意義!”我承認,自己確實因為他的話而感到一種莫名的忐忑,但無論如何,都應該從現實發生的事情來判斷才對!
“沒關係,就如我之前所說,你可以當成故事來聽,不需要考慮真偽的問題。”裡克無所謂地再笑一聲,說:“對實際上看不到,也許可能並不存在的人類想象之物,諸如能量、信念、理論,真理,宗教、科學等等之物進行討論,本身就是一種真假難辨的行為。但隻要能解釋現狀,又何嘗不可一試?”
是的。若非現有科學和證據無法解釋死靈殺人機理,以及為了探求聖明邪教徒的作案心理和計劃……我根本就不想在這裡聽他講那麼多複雜又晦澀的邪教理念。
感覺自己就像在抗擊邪教洗腦的黑暗洪流中,費力尋找一點光明。
“好吧。”我歎了一聲,問他:“假如那些靈魂碎片,已破碎得就如你所說那樣,隻剩下某些殺戮與奪取的本能,那由這種混合意識寄生而成的怪物……還算是人類嗎?甚至殘忍地殺害無辜之人,不是在製造更多可能破碎的靈魂?”
“而且,這三年裡,聖明教徒製造的死亡事件中,直接凶手也不全是死靈!”我指出其中的荒謬之處:“就像1498年6月的長灘、9月的紫櫻,還有今年8月碎石城的聚能聯合集團總部大樓爆炸案,就是聖明教徒用刀槍凶器甚至爆炸物來犯罪的,難道這也是為了解救徘徊的破碎靈魂嗎?”
這樣的話,他能聽得進嗎?恐怕對這些邪教信仰根深蒂固的教徒而言,很難用倫理和人性來說服他們停手。
“行為要分情況來看,大部分教徒都隻是沉默的信仰者而已。”裡克的回答依然沒有明確的認罪態度:“那些自發執行儀式的教徒都將自己的生命算在內,就如長灘和紫櫻那兩次儀式。至於8月碎石城那次,也可能是套上聖明教徒身份的案件,或許背後因素並不完全與聖明教相關聯。”
“什麼?不管有多複雜的原因,也不論那些極端分子如何假以殉道名義,殺害其他無辜之人,就應該接受世俗法律的製裁!”我再次對他說:“就算這些直接凶手都已死去,躲在黑暗中策劃這一切並召喚執行者的幕後元凶,遲早要被公義審判!”
“審判……”裡克仿佛不為所動,隻是說:“對虔誠的教徒而言,隻能接受聖明的審判。至於人間法律,至多也就是奪去那有限的生命而已。既然終將麵對聖明的裁決,早或晚又如何?”
“但願真有聖明再臨人間,哦,聖啟之時……是吧?希望這位偉大的聖明能親自審判這些狂熱的教徒們。”我搖了搖頭,這個裡克真的是邪教死硬派。雖然他可能真非執行者,但危害恐怕也不小,就憑他這洗腦的能力!
“嗬……確實。也許,隻有當聖明的侍徒重現人間,才能終結這場數百年一次的聖啟之時儀式。”裡克好像都沒聽出我的諷刺意味,反倒讚同般點了下頭。
真是無藥可救……我在心裡暗想著。
“很好,但願能讓那些恐怖的死靈怪物全部終結,不再出現。”我隨口說了一句。
“死靈……一直都以不同形態存在著,不僅僅是因為聖明教徒的喚醒。”他的回應卻是:“這就是立場的不同。你看到的是猙獰恐怖的凶猛動物外表,先入為主地認為那是不配與人類生命相提並論的怪物。但假如,那是普通人類的外貌呢?如果是人類遺體這種‘容器’,對於其親人而言,即使是死靈形態,是否也意味著某種神跡?”
“這!”我再次驚訝於他的言論。這個人,竟然連禁忌話題都能說得一臉無所謂!
“裡克先生。”我回過神,順著話問他:“你見過……人類樣子的死靈嗎?!”
這時,我想起戴莎曾說過的代號vd01死靈,儘管那隻是推論中的形態,但……
雖然裡克一直在用某形態能量和靈魂碎片的混合體來形容驅使死靈的動力,就算他的說話摻雜了邪教理念,但假如真的存在這種不明特殊物質,那麼……
如果動物屍體都能被注入某種特殊物質而複生為死靈,那人類的遺體是否也可以成為那種恐怖物質的容器?!
“見過。”他的語氣很平淡,卻猶如一聲驚雷。
“……!”我一時說不出話,驚訝地看著裡克:這人說的是真的嗎?可他為何如此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