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自己不是一個人,不是的。
不是的……
隻是這麼一想後,才似乎多了些許安心感。
“伊珂……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要是不舒服的話,就不講了。”他擔心地說。
“沒事,隻是走了下神而已。”我呼了口氣,堅定地對他說:“你繼續講吧,我想聽。”
“真的?呃……怎麼你好像是在聽彆人的故事一樣?”他似乎有點迷惑。
也是,這本來應該是“我”的記憶之一才對。
“都想不起來了,不知為什麼偏偏丟失了這部分記憶。”我歎了一聲,看著他說:“幸虧還有你備份。”
這也是實話。我確實是想不起來。
而且,很奇怪的,這是發生在“伊珂”6歲時候的事情,即使“她”不知為何忘記了4歲前的事,但不影響之後的記憶才對。實際上,“她”的記憶庫裡也確實有從4歲到14歲之間日常點點滴滴,但唯獨對那件事情沒有一點印象!
至於14歲以後至今的記憶?呃……那就是由我來“續接”了,以“伊珂”的身份。
“嗯,能幫到你就好。但其實,我之後的記憶也有點模糊了……”凱爾也跟著歎了一聲。
哎?之後……又是指什麼時候?
聽起來,月鈴湖畔的“休息”與“等待”,更像是一個旅途間的插曲。
是這樣嗎?還是說……本應是“終點”才對?隻是因故變成了“中點”?
哎,怎麼又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那麼,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凱爾接著講了下去,但如他剛剛所說的那樣,記憶中的細節明顯不如截止到月鈴湖畔時的那一段豐富。
他隻是記得,“我”好像望著黑漆漆的湖麵好一陣後,就又繼續往山裡走去。
那時候,他是真的怕了,因為離鎮子太遠了!他說自己試過阻止“她”,但都沒有用!
“呃,印象中……甚至還牽住你的手!哎,彆誤會啊,隻是不想讓你再走下去了!因為那裡是山區,聽說有狼!”凱爾比劃著手向我解釋,本來早已退燒的臉蛋又抹上一層紅暈:“但你即使被我拖著手,也沒說什麼,隻是回過頭看著我……哎,看了好一會……都不好意思了,隻能放手……結果你就繼續向前走了!”
“哦,沒關係……謝謝你。當時都是小孩子,真的太危險了,換成我也會拖住你。”我點了下頭,接著問:“然後呢?”
“哎……越來越感覺你好像是在聽另一個‘你’的故事哇。”凱爾呆呆地看了我一會,還問了一句:“你……真的是是伊珂嗎?”
“兩年前你就問過了,凱爾同學。對哦,你還少加了一個‘同學’,要不就更像那天放學後的問候。”我白了他一眼,試圖揮散他的疑問。
但是……也許我真的表現得有點太像“外人”。誰讓“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呢!
“啊……隻是有那麼點錯覺啦,不是懷疑或其他什麼意思呀。”凱爾急忙解釋:“我當然知道,你就是你嘛!剛剛……嗯,對,隻是個玩笑,彆在意……”
“嗯,我知道。你……接著講嘛。”我這會倒覺得自己是否有點反應過度了,像是在急著澄清什麼事一樣。
畢竟,這副身體也許前後寄宿過兩個不同“靈魂”的詭事,本來就是超現實的天方夜譚,恐怕除了當事人,大概沒有誰敢相信。
而他……這依然單純又信任我的他,是否應該向他坦白才好?
可是,每當有這樣的想法,話都到了嘴邊卻就是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麼,或是擔心什麼,甚至於……還試圖“掩飾”什麼!總之,就像是潛意識般的自我封鎖,讓自己始終“無法”對誰說出“真相”,也包括對戴莎、蕾雅……
“好吧……後來,我跟著你一直進了山,也是走了好久好久!”凱爾繼續講下去:“印象中就是走到一片很開闊的穀地,哦,比現在這個地方遼闊得多!那裡也有一個很大的山洞!你就頭也不回的走進去!我當時太小,已經怕得說不出話了,勉強跟進去後,隻是記得看到裡麵洞壁上嵌著好多黑色石頭,然後……”
“然後呢?”我注意到凱爾的表情變得有點驚恐,便連自己也跟著緊張起來:“那個礦洞深嗎?‘我’還在一直往裡走嗎?”
那時候,兩個小孩子,居然在晚上走到遠離鎮子的礦洞裡?!那時候,可還沒有開發過的月鈴礦區,更彆提有工人……
“這個……小時候的記憶裡,就好像看到一個可怕的無底洞,麵對著會隨時吞掉靈魂的黑暗!”凱爾描述著這一切的時候,神色甚至帶上一點恐懼:“但是,可能真的害怕極了,就隻記得看到你往裡麵走了幾步後,我……自己就暈過去了。”
“啊?!你……暈過去了?那‘我’呢?!”我驚詫地問出聲。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結果!也難怪凱爾剛剛就說過他後來的記憶不太清晰,可能就是因為那時候在郊野礦洞之前,因昏迷而出現記憶斷層。
但是,“伊珂”呢?接下來“她”又做了什麼……或者說,“她”究竟來到礦洞“尋找”什麼?
那個地方……在記憶裡沒有留下一點印象。有多大,多深,除了凱爾所說的黑能晶礦,還有什麼,引得得“她”走那麼遠的路而來?
“真的不知道了……”他搖了搖頭,說:“就隻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記得好像也曾在迷迷糊糊中醒過來一次,就感覺自己好像躺在地上,頭頂上都是黑壓壓一片的尖銳岩石。再轉頭看去呢,好像還能望見洞口之外的天空,有星星,還有圓月……”
“對了。你……也沒走遠,就靠在洞口一側石壁,坐在地上,屈起雙腿環抱著膝蓋,好像也轉頭望著洞外的夜空。”他皺起眉,像是在極力挖儘腦海縫隙裡的任何一點一滴10年前記憶,慢慢地竟也拚湊出一幅畫麵:“我想叫你,但真的太累了,就……又睡過去。”
這……真是神奇!像是一種命中注定的奇遇……或是某種意義上的“交換”?
“聽起來好像是昨晚場景的翻轉,隻是換了十年和地點。”我感慨一句:“沒想到……我們都為彼此守過夜。”
“啊……真的是。”他舒展開眉毛,嘴角慢慢翹了上來,說:“但我可是很願意……的。”
“嗬……”我笑了笑,又轉而看向前麵蔓藤交織下的岩壁。咦?那些青藤……是不是在風吹之下擺動著?甚至是向著內裡方向飄動,以至於那些縫隙裡的漆黑也扭曲起來?
凱爾還在講著之後的事情。之後,當他再次清醒過來後,已經是白天了。“伊珂”也是坐在洞口附近埋頭睡著。
那時候,再過沒多久,鎮上的大人就找了過來,據說他們發現丟了兩個小孩後,也是心急火燎地組織幾個搜尋隊出鎮找人,據說還對一些來參加慶典節日的外地人有不太友好行為,懷疑對方拐跑小孩之類。
而且,因為當時的“伊珂”是個可憐的“乖”女孩,平素本來就比較活躍的凱爾同學就成了“主犯”。據他自己說,卡麗太太先是因為找到他而大哭一場,接著就變臉罵了他一通,勞爾先生則乾脆賞了他一頓木棍,隻是因為他感冒才減輕了九成力度……大概。
總之,那一次的野外迷失事件就這樣落下帷幕,應在未來十年內如石沉大海般消失。
就連嘉妮老師……她也沒再跟我……嗯,後來的“我”提過這件事。
這件……明明應該存在於記憶庫裡,卻也丟失了的事!
“真對不起呀,沒想到還累你挨了打,明明……你是英雄才對。”我對“伊珂”的行為向他真誠道歉。
“不不,根本不算什麼,都隻是形式上的懲罰啦,不痛不癢,啊哈。”凱爾笑了笑,卻又帶著遺憾說:“可是……再之後,我們還是沒能好好地說上話,直到好多年後。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因為當時做錯了什麼,被討厭了之類……哎,有點幼稚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因為那段經曆不知為什麼像是被抹掉一樣……對不起。”我歎了一聲,同時為避免著話題變得沉重,便轉而開起玩笑:“啊哈!我知道了!難怪長大後,再去鎮外的野地上小憩時,總是會聽到你找我的聲音……嘿,是不是在擔心我又‘走失’啊?”
比如,畢業前夕的那個午後。現在想想他那時候跑得喘氣的焦急神態,頓時就有點煥然大悟,但又覺得有點好笑:“我”都已經多大了,怎麼還會走失呢!
“哈……哈。”他尷尬地笑了笑,低著聲說:“可能……還真有點擔心吧。”
那真是要謝謝你的好心呢。
我微笑著看過他一樣,又點了下頭,不再說什麼,轉而看起前麵那些一直“吸引”著我的岩壁藤蔓。
突然間,似有一陣強風拂過,引得那層門簾般的青藤掀起一角,卻也露出那連成小片的漆黑!
啊?!
那裡……不僅僅是黑暗,而更像是一個“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