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又一個沒課的下午。
兩點左右,我走出學院校門,乘公車去往一個特殊的地方。
那是遠在郊外某處山腳下的聖心墓園,距離碎石城約半小時的車程。
車上隻有我一個乘客。
顛簸過一段路並在墓園門口的公車站下車後,感覺都沒幾秒鐘,那輛公車就迅速駛離。
當動力源的轟鳴聲消失在遠處時,剛才車輪揚起的塵埃好像還沒全部落地。
不一會,就有鳥鳴聲似從附近的山林中傳來。
今日依然晴空萬裡。
眺望遠處,天空的湛藍與丘陵的翠綠構成一幅雅致的風景畫,隻是當視線收回到眼前,墓園的存在卻似抹上一絲不協調的哀色。
唉……
輕輕歎過一聲後,我向墓園入口走去。
被推到兩旁的大鐵門已有些許鏽跡。入口內裡的圍牆一側,由寬度不一的褪色木板搭起來的小屋敞開著門,一塊“值班室”的木牌歪歪斜斜地掛在窗框旁邊的釘子上,裡麵卻見不到人影。
沿著石板主路向前走過幾步,一時竟感到不知所措。
眼前,是望不到儘頭的綠野,仿佛向著四麵八方延伸至遠處的山陵。不計其數的白色墓碑豎立於草地上,一排又一排的碑林之下點綴著五顏六色的花束,隻是路過並細看之下,卻能發現許多花兒早已枯萎,就如那無數已逝去的生命。
遠方的天空,秋日似已收斂了光芒,行將落入山影之後。
就連微風也漸漸冷了。
嗯……大概方位在哪?
腳下的石板主路向前延伸而去,同時向左右分出多條小路,連同著一排排低矮的灌木叢,將綠地碑林分成許多區域。
聽說是在西北方向的b2區。
我沿著主路走下去,同時注意兩側的路牌,直至找著左側某條小路邊上的標識。
轉入小路,穿梭於白色碑林之間,掠過一個個石碑上的陌生名字,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一處嶄新的墓碑前停下腳步。
“妮卡,1485年至1501年。”
啊……
儘管有所準備,仍感到似有寒意從腳底下蔓延而上,纏繞著身軀,直至刺痛了眼角。
看著白色墓碑上的簡短文字,我靜靜地蹲下來,隻覺得一陣哀傷撲麵而來。
10天前的周六,在妮卡家裡時,暗中幫忙消融她所感染的凍灼毒素後,以為死亡的威脅已經遠去。
見著那活力重新煥發的她,聽著她興致勃勃地描繪未來的計劃,明明都感覺新的希望已經如暖陽般籠罩著她,也覺得哪怕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隻要能挽回那年輕的生命……可未曾想到,最後還是未能“拯救”她!
可怕的凍灼毒素,由野獸攜帶的更凶猛類型毒物,引著仿佛不可避免的“死亡”,竟再次找上了她……!
5天前的9月13日,她都已經找好了中南舊城區的新房子,準備與她母親開始新生活,可誰知在那一天晚上,回去西北舊城區的老家想收拾些東西時,卻在路口大樓遇到那些致命的死靈……
除了無辜的妮卡,還有抓捕亨利的國家檢察院專案組成員遇害。連同盜賣聚能聯合集團危險特種能晶的內賊亨利在內,包括4名國家調查官,總共6人全部死亡。
可惡,那些凶殘的極端邪教徒,以及那種滅絕人性的聖明邪教“儀式”,究竟還要持續多久?!還要再發生多少次慘劇?!
“對不起。沒能救……幫到你,妮卡。”我悲傷地說出聲。
除去那不可思議的異能,自己不過是個不明來曆的“普通人”,實際上,根本沒資格去談論“拯救”誰。因為,我連找回丟失的過去,了解自身到底“是什麼”,乃至“拯救”自己都做不到……
所以,我才會想著,能否從同樣超現實的異能“線索”入手,了解其所能“融解”的凍灼毒素,以及能攜帶毒素的“容器”……無論是死靈或是其他物質,就像從一個接一個似乎相關聯的“繩結”摸索而上,解析這條詭異又隱秘的鏈條密碼,也許能借機讀懂自己。
如同在黑暗中探索一般,哪怕隻是一點光亮也是格外寶貴!
而且,那種在靜寂且無儘的黑暗世界裡,實在太孤獨了……如果能找到一位有著相似“經曆”或者說“遭遇”的朋友,就更是貴重!
就如曾被毒素侵害的妮卡,以為多了一位陽光且樂觀的新朋友,可她最後卻……
唉……!
還有戴莎,芙琳,凱爾……與我共同麵對過困境的,努力想要揭開真相、追凶並挽救更多無辜生命的,還有已經被我“救過”兩次的他……凱爾。
不知為何,此刻麵對著眼前那冷冰冰的白色墓碑和黑色文字,一種無力的絕望感,以及冷寒的懼意,交織著張牙舞爪般撲來。
命中注定無法拯救?
亦或……“命運的安排是既定的”?
不……不對!
怎會有這樣消極的想法!更何況,那可是邪教徒自暴自棄的妄語!
啊,還有,嘉妮老師不是說過這樣的話,並要我答應她的嗎?
“不管任何時候,都不要屈服於對未知的恐懼,不要因為恐懼而被歪理邪說所迷惑,不要因迷惑而以希望之名行詭邪之事……”
是的,就是如此!
不要絕望,進而墮落……要相信公義和希望,就像戴莎堅信並堅持的信念!
想到這裡,我不禁抬起右手,遲疑片刻後,舉到胸前,握拳後先伸出拇指先上到下、再左及右地劃十字,並最後停留在十字中間。
那是芙琳的動作,我記得……應該沒錯,嗯……沒錯,“對比”後確認的。
先把迷茫及疑惑到放到一旁……
“妮卡。那一晚,在西北舊城區的路口大廈,同時不幸遇難的還有國家檢察院專案組的人,負責調查那些殺人怪物及背後罪魁禍首。”我定下神後,對著墓碑說起話……反正這會兒也沒有其他人在:“他們所做的一切,付出的犧牲,都是為了終止這些凶殘的犯罪。”
“雖然現在還未看到曙光,但相信一定會有希望。那些躲在黑暗中的劊子手們,終有一天會被繩之以法。”我繼續說著:“因為,我所認識的專案組負責人,一位了不起的國家檢察官,無論遇到什麼艱難險阻,她都一定能想辦法克服,並最終發現這些連環犯罪的真相,絕對不會讓公義遲到……我相信有著堅定信念的她,以及她的誓言……絕對可以。”
“也許有點可笑,比如將希望都寄托在彆人的努力之上……因為,我現在確實也無法再做得更多。”我停頓片刻,心頭似乎又多了一絲陰霾,接著看向墓碑,說:“當然,那不能算是‘彆人’,是可以信任的人才對……”
隻是,雖說是可以“信任”的人,卻為何不能敞開心扉呢?
就如自己……不是還“藏著”些許秘密嗎?
可是,那層如給心理套上的枷鎖,卻讓我總是猶豫了再猶豫,直至看著她離去也說不出來自己的“異常之處”……為什麼啊?
難道說,因為那異能雖然是凍灼毒素和攜帶者死靈的克星,但反過來也說明兩者間存在的詭異聯係,於是在某種意義上說,我也是未知形態的“怪物”……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