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來,加裡剛剛所說的話都是從索倫神父那裡聽來的麼?那引導的方向應該也是鼓舞心靈才對……畢竟是那位學識卓著且慈祥的神職者。
“選擇應該是與生俱來的權利。”我搖了下頭,對加裡說:“我不認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安排’著進行某種‘既定的選擇’。如果是,那至少還有反抗的選擇。”
“是的。命運有很多種,哪怕是最壞的結果,至少還有選擇。而選擇不會是‘既定的安排’。”加裡點了下頭,說:“其實,那隻是索倫神父在那天宣導時提出並留給我們思考的問題。而之後公布的答案……至少讓為之前選擇悔恨的我感受到一些慰藉,甚至是可貴的希望。”
那天是指哪天?但這不是重點……
所以說,果然是這樣嗎?加裡可能現在仍難以接受妮卡的死……即使是以平淡的語氣敘述著,卻如平靜的水麵下湧動著難以名狀的哀傷。
這一刻,我似感受到驟然而生的同樣悲哀。可不同的是,莫名的心痛過後,腦海中仍閃過一幅幅空白的畫麵……我到底“忘記”了什麼!
輕輕歎過一聲後,我看向加裡。
他剛剛話裡的意思,是說索倫神父這幾天一直在開導著他吧,而答案果然也是積極且樂觀的,與我想的或許差不多。
隻不過,聽起來,索倫神父開導加裡的內容是否“晦澀”了些?
難道這就是宗教的方式嗎?
如果就事實而言,這分明是由極端分子的恐怖行動所導致的慘劇,就應由世俗的正義力量,如戴莎領導的國家檢察院專案組將幕後的罪魁禍首全部繩之以法才對……雖然不曉得是否真能震撼住那些被蠱惑的狂熱邪教徒!
隻是,從受害者的角度來看,已經發生的悲劇不可能再回溯,就像被凍灼毒素侵入後留下的不可逆永久傷害一樣,精神上的傷害恐怕也會伴隨依然存活者的一生……唉!
或許,對精神創傷的醫治不能完全依賴於現實對惡行的宣判結果來彌補,還需要更長久和細致的心靈撫慰。
而索倫神父大概就是宗教領域精神醫師或導師的角色。
在那莊嚴的聖石大教堂中,希望加裡能在索倫神父的指引下獲得精神慰藉和心靈救贖……但願如此!
“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我沒有索倫神父那樣高深的修養和豐富的閱曆,可能說法有些不得當之處。”我想起瑪希曾說過的話,就轉而開導那似有些執念的加裡:“那肯定是難以撫平的人生悲痛。對於失去一位樂觀朋友的我來說,也是深感哀傷!但我堅信,那些可恨的惡人和罪行終會被清算。而就如某位前輩告訴我的,生活也總得繼續下去。所以……”
所以,希望他能儘快撫去那些對其而言刻骨銘心的傷痛嗎?
我……大概沒合適的身份和充足的信心那樣說。
至於對導致妮卡和其他無辜者死亡的幕後黑手,相信正義終有伸張的時候!就如我剛剛獨自在墓碑前說述說的那樣……
啊,這麼說的話,剛剛我往後望見還在墓園門口的人影就是加裡嗎?
而就在我向妮卡“敘說”著一些事的時候,他又是何時走到我身後的……?
也不知他聽到了多少話!
“謝謝你的好言。”他淡淡地回了一聲,表情無任何變化,或許他本來就是個執著的“修道者”……儘管現在可能還不是。
一會後,他接著說:“除了後悔與內疚,我心中仍有芥蒂與不安。9月13日那一天上午,也許是我有些喜形於色,忘記了索倫神父說過的,‘要時刻保持敬畏與謹慎之心,勿被一時的歡喜蒙蔽心靈’。甚至在他察覺並再次告誡‘雖有好事也不能忽略精神的修煉’,‘以防突如其來的凶險’後,我看似接受卻未放在心頭。而這種‘選擇’,終究撞上了那種‘最不可能卻又冥冥之中必然’的結果。”
“那是對我漫不經心過失的懲罰……”加裡再次停頓片刻後,看過來說:“那天傍晚與妮卡提過,讓我獨自去她家搬東西,或至少陪她回去,因為那地區本就的確不怎麼安全,所以妮卡才想著搬出來。隻是被她勸說不用後,我也沒再堅持,隻是心存僥幸,認為不過一晚後就又是燦爛的白天,並再能見到同樣陽光的她。可一切預期的美好,都在那個夜晚被埋葬了。”
“如果,那天晚上我自己過去,或是陪她去,也許就不是這種結果……我也願意承受任何代價。”加裡平淡地敘述著,重複過剛剛的某種“決心”或是“後悔”,話也多了起來,仿佛開了一扇心門:“這是我那天一時之失的選擇,雖然明白這種選擇和對應的結果已無法改變,就如索倫神父開導時所說的。”
“但是……既然已經造成的結果無法改變,是否未來還能有一些選擇,讓好的結果來替代不好的結果?”他說完後,看向妮卡的墓碑,靜默了一陣,像是在思考或抉擇著什麼事,然後轉頭看向我,說:“這是索倫神父留給我的第二個問題。可是,已經逝去的心愛之人這個事實……能如何被‘替代’,或是‘交換’呢……?”
這話說完後,他就再次看向白色墓碑,仿佛陷入了沉思。
沒想到他竟會在這時承認自己對妮卡的感情!想起那天還在西北舊城區妮卡的家中,回憶這兩個還沒確定關係的人之間的互動,如今卻全然沒了初見時的好笑,隻剩下心酸和哀傷。
因為,妮卡當時所期盼的話,如今隻能交付於風中了……
然而,已經產生的悲劇,還能怎麼被“替換”甚至“交換”?!索倫神父的問題是什麼意思?
難道答案是,讓加裡接受妮卡已經不在的事實,再讓時間來撫平傷痛,讓未來的美好、積極、陽光生活來替代悲傷的過去記憶嗎……?
不懂……
而且,總覺得索倫神父的智慧和引導似乎意味深長……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再與他交談一次。
這時,加裡的話再次傳了過來。
“抱歉啊,聽了這麼多奇怪的話,會否給你造成了困擾?”他看過來說:“幸得索倫神父的指點與許允,之後的日子裡,我會更堅定地作為一名聖神教的修道者,跟隨那位德高望重的人,在努力修行中尋找那個答案……哪怕要用上一生去巡修。”
這平淡的語氣及令人驚訝的表述!雖然他之前確實有表達過類似的“暫時想法”,可現在卻似下了決心……就為了尋求一個“答案”?
難道索倫神父留給他的問題是要鑽研一生的嗎?
就在我不知該如何回應之時,就見到他再看了一眼墓碑後轉過身向我告彆。
“謝謝你還記得妮卡並來看望這位朋友。如果剛才的話有不妥之處,就請忘掉吧。那麼,我先走了。”他向我揮手後,就轉而離去。
嗯……是否應該再與他說點什麼?
可是,總覺得像是兩個世界的對話!
也許他更需要的是精神世界的傷痛救贖,而非現實的正義追究結果,而我其實兩方麵都給不了什麼“答案”。
隻是不希望他深陷於悲傷中過久,或偏執於對“答案”的追求!然而,當我苦於如何組織語言時,加裡已走遠了。
沒辦法幫到他。其實,不止是他,還有妮卡,其他的人……那些被死靈、邪教和毒素殘害的人!
明明我有著化解那些直接致命因素的異能,卻無法幫助到更多的人,就像被時空所限製……亦或是某種意義上的“既定”詛咒?!
唉……
或許,無論如何,自己的力量總是有限……哪怕擁有匪夷所思的異能。
要對抗那些神秘莫測的聖明邪教、凶殘的極端分子和“儀式”組織者,以及提供犯罪“手段”的幕後黑手,就算是國家檢察院的力量,哪怕有戴莎、萊特、芙琳和菲利這些堅守正義信念的勇士,恐怕也是凶險萬分!
事實上,這幾年來遇害的人中,已經有多達八名國家調查官犧牲,而犯罪者除了那些本就不顧生死的狂熱邪教徒,至今似無有分量的策劃者或組織者落網。
所以……若按聖明邪教對於“6”的變態執念,在可能為新一輪的循環殺戮中,為了那所謂的可怖儀式,未來這種可怕的事件究竟還會發生多少次?!又會有多少犧牲者出現?!
抓捕罪魁禍首,能阻止連續犯罪,真正拯救到更多的無辜之人嗎?
可是,如那個所謂邪教“觀察者”和“記錄者”裡克所言,對於千百年來習慣躲藏於陰暗之中的聖明邪教,僅僅依靠統一的信念和對“暗號”的理解,就能由各地信徒如接力般執行可怕的儀式……這樣的組織,隻是抓捕一兩個“頭領”人物,會有用嗎?
搗毀這樣的邪教組織,就算是黑暗世紀帝國殘酷的統治和鎮壓也未能成功!難道,“勸服”那些瘋狂的邪教徒?不可能……
也許,更切合實際的做法,是破譯邪教的信號,“預測”下一輪的可能犯罪時間和地點並阻止罪案會更好。
隻不過,對於由死靈和毒素構成的致命手段,哪怕是能準確“預測”犯罪事件,恐怕也很危險……畢竟那是“一命換一命”的怪物!
除了冒險到現場“救人”,如能“阻止”這些致命之物的“生產”,或許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