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開啟,唐儉看著率先出場高麗伎,樂工十八人戴紫羅帽,飾以鳥羽,黃大袖,紫羅帶,大口袴,赤皮靴,五色絛繩。舞者四人,椎髻於後,以絳抹額,飾以金璫。二人黃裙襦,二人赤黃袴,極長其袖,烏皮靴,雙雙並立而舞。
親王開宴,選九部樂之一開場,這是他們獨有的權力。
李元嬰微皺了下眉頭,看了很多次高麗伎,依然感覺很違和。還是喜歡後世那種,穿著赤古裡裙襖裙)敲著鼓的長鼓舞或者圓鼓舞。
夏瓜看著李元嬰身邊的兩位美人,眼裡閃過一抹驚豔,如此美人淪落到平康裡,真的讓人感慨萬千。不隻長得美,氣質也好,不是那些庸脂俗粉。
“幼弟不喜高麗伎?”李元禮饒有興致地問道。元日宴兩人坐的遠,這次夜宴是他第一次參加。原來二兄不許他在宮外過夜,比對青雀李泰)管的都嚴。
“服飾太醜。”李元嬰看向李元禮,輕聲抱怨道。“二兄彆的都不錯,就是審美偶爾出現點小問題。”
李元禮啞然失笑,指著李元嬰直搖頭,說道:“這話你說的我們可聽不的,也就你這豎子,敢在背後編排二兄。”
也隻有幼弟不怕彆人告黑狀,自小帶大的情誼,和普通的兄弟之間,差彆還是很大的。說不羨慕是假的,嫉妒確實沒有。當年聽說又添了幼弟,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蒙圈……阿耶如此健碩嗎?
後來……後來就都習慣了,阿耶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照顧幼弟身上,手把手地教寫字,射箭,騎馬,劍術……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有一點點嫉妒了。
“十兄可不要告訴二兄,我這前幾日受的傷剛好。”李元嬰舉起琉璃酒杯,裡麵是西域來的葡萄酒,至於口感見仁見智,不予評判,笑著討饒道。
李元禮舉起酒杯笑著回敬,一切儘在不言中。
此時,中間的舞者換成了一個蒙著麵紗的女子,鼓三尺之瑩瑩,雲間閃電;橫七星之涼涼,掌上生風。
李元嬰饒有興致地坐直身子,劍舞,有點意思。
廣袖輕紗襦裙若仙,出手卻乾脆利落,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舞罷,麵上輕紗依然紋絲不動地蒙在臉上,隻能看到娟秀的眉和一雙幽泉般的眼睛,讓人對她的容貌更加好奇起來。
“十兄,這個美人有趣。”李元嬰看向李元禮,笑道。
李元禮搖了搖頭,說道:“十娘的臉上有塊胎記,她不願被人所見而已,倒不是作喬推阻,自抬身價。”
“哦?”李元嬰更加好奇了些,輕聲笑道,“沒想到平康裡還有如此大度的爆炭。”
平康裡的館閣應該也有kpi指標的,誰能保證沒有幾個混不吝,非要一看究竟?
“十娘是你十五兄府上的人。”李元禮看了眼正在那摟著美人喂酒的虢王李鳳,低聲解釋道。“隻要你不搗亂,沒人會非要看個明白。”
李元嬰一拍案幾,笑道:“阿兄如此說法,我還非要看個明白不可!”
勾了勾手指,吩咐道:“夏瓜,去把這位十娘請過來。”
“唯。”夏瓜盈盈一禮,轉身過去請人。徐王的說法,隻會讓滕王更加想要搗亂,原因很簡單,吾為何要如你們的意?
杜十娘聽完夏瓜的話,隻能乖順地跟著走。王爺吩咐過,彆人都好說,隻不能忤了滕王的意。幽泉般的眸子裡充滿悲涼,左手下意識地摸了下臉頰,那裡是一小塊紅色的胎記。
讓她沒想到的是,滕王不但沒有露出嫌惡的眼神,反而仔細端詳,還用手輕撫……低聲說道:“王爺,人們都說此記不祥。”
“夏瓜,取你的鈿盒來,小爺給你露一手。”李元嬰鬆開杜十娘的下巴,懶懶地笑道,“哪裡來的不祥?你若不喜歡,後日去滕王府,讓韋公幫你看看就是,記住一件事,人活著得自己成全自己。”
當一個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時,就彆指望得到彆人的尊重,自愛而後愛人。那些為了所謂愛情自殘或者跳樓的人,沒人敢要。
杜十娘的眼底蔓延出璀璨的光華來,人活著得自己成全自己?!
李元禮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幼弟忽悠人的能力,真不是一般的高,默默同情滕王府屬官。
夏瓜跪坐在李元嬰身旁,打開鈿盒,供他選擇。
旁邊眾人都停止了喧鬨,好奇地看過來。唐儉捋著胡須,半眯著眼睛,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李元嬰沒有理會彆人的眼光,左手托著杜十娘的右臉,右手執筆在胎記上勾勒出金線,又用胭脂合著白獺髓上色,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在她的左臉綻放開來,為她的容貌增添了三分嫵媚三分端莊還有四分雅致。
“妙啊!”李元禮和李鳳同時撫掌稱讚道。
唐儉瞪大眼睛看著李元嬰,顧不得再捋胡子,這……滕王風流天下聞!
又用金粉合著白獺髓,繪製出花蕊,鬆開杜十娘的臉,笑道:“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秋菱端著一麵銅鏡,讓杜十娘欣賞繪製好的牡丹花。
“這……”杜十娘忍著淚水不讓滑落,以免有損牡丹花的樣子,附身大拜,哽咽著說道,“奴謝王爺成全!”
“哈哈哈……幼弟,沒想到你還有這手絕技!”李鳳直接坐到李元嬰身邊,摟著他的脖子,大笑道,“你一定要教教你阿嫂,比那勞什子梅花妝好看多了!”
又看向杜十娘,笑道:“彆在這扯這些虛的,下去換身衣裳,好好跳一曲給滕王欣賞,以後就叫牡丹!”
“唯!”杜十……牡丹再次附身大拜,站起身來盈盈一禮,轉身離開。
夏瓜和秋菱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躍躍欲試,莞爾一笑,收拾好鈿盒與銅鏡,送回原處。
坐在唐儉下手處的閻立本眸光微閃,站起身來讓人領著去看杜……牡丹女郎君的花鈿,離得遠沒看清楚,王爺繪製的手法,好像有些不一樣。
今日早些時候接到旨意,兼任滕王府諮議參軍事,當時隻有一個想法,某一定會青史留名的,以一種屈辱的方式留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