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息之後,沒有任何人起頭,沒有任何人先開口,近萬人默契地山呼萬歲,一聲高過一聲,回蕩在山穀之中……
……李世民不知為何,突然想到棠梨聲律裡的那句詩,男兒氣壯,胸中吐萬丈長虹。
震撼漸漸散去,魏徵繼續望天,三道彩虹還那麼美麗地掛在天空:某以後真的解釋不清楚了!
“玄成,你看那邊的崖壁!”唐儉的聲音已經扭曲變形,嘶啞中帶著尖利,尖利中有帶著惶恐,惶恐中還有絲興奮,十分複雜的構成,讓人聽了會心裡一哆嗦的那種複雜。
魏徵不再望天,將目光看向崖壁,崖壁上清晰可見一隻沒爪巨龜……應該是龜吧?身邊跟著一群更小的龜,還有各種魚,
岑文本的聲音同樣扭曲著說道:“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爛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蒼天補,四極正;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
“終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裡,其長稱焉,其名為鯤。”唐儉咽了下口水,找回正常的聲音,說道。“它們應該比崖壁上的鼇和魚更大。”
“可……可……那鼇沒有腿。”魏徵顫抖著手指向崖壁那隻巨龜,說道。
李世民轉過頭來看向魏徵,笑容溫和地說道:“定是這巨鼇和大魚做事不謹,被你這人曹監斬使斬了四足與尾巴。”
人曹監斬使跟在吾身邊輔左,可比那遙遠的女媧補天更有說服力。雷祖疏浚三門峽,顯露出被人曹監斬使處理過的巨鼇和大魚,以後誰還敢質疑吾?!
魏徵:“……”
陛下求彆坑啊!某……某沒法見人了呀!
楊師道、唐儉、岑文本等人做了個標準的上揖禮,齊聲說道:“恭賀陛下得人曹監斬使輔左!陛下幸甚!大唐幸甚!”
彆管真假,反正彆人沒這排麵,那巨鼇和大魚出現的時機,不可能是人為算計,更不可能是人力放進峽穀峭壁。若是袁天罡他們有這本事,不用等到今日才顯露出來。
李世民抬起雙手,溫和而堅定地說道:“得眾位輔弼,吾心甚慰,自今日始,三門峽變坦途,漕運通兩都,大唐盛世開啟!”
眾人齊聲附和道:“自今日始,大唐盛世開啟!”
就在世家各房以為會回轉崤函行宮,舉行盛大宴會的時候,下遊行來三艘樓船,還有上百艘護衛船、艨艟和糧船。
皇帝儀仗先行,李世民和重臣們登上居中最大的樓船。其餘人按禮部和鴻臚寺屬官的分派,分彆登上其餘兩條樓船,侍衛一部分登上樓船,更多的則是登上艨艟小船。
崔思敬看到船平穩地駛過三門峽,三門峽就那麼被拋在後麵……幽幽說道:“謹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鄭謹言看向三門峽上空的虹橋正在漸漸隱去,輕聲說道。“老子為李家始祖,冥冥之中,護佑大唐。”
崔思敬瞪圓了眼睛,震驚程度不弱於看到聽到雷聲,看到水花,看到虹橋,還有看到崖壁的巨鼇和大魚:誰都知道那是胡扯,老子之子名宗,宗為魏將,封於段乾,極有可能是那個受過宮刑的太史令亂寫的,畢竟他可是連老子的話,都敢編造的人。
……最後一隻樓船上,高昌使節馬泰此時的心情,比發現老婆被高昌王霸占了還複雜,在房間裡轉來轉去,轉來轉去:某……某該怎麼稟告給王上呢?或者……某應該直接將王上的陰謀告訴天可汗,讓他發兵征討不仁不義不友不悌的麴文泰,順便再把突厥直接給撅了?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讓馬泰打了個激靈,朝旁邊的桉幾撞去,慌亂中一個鷂子翻身避免了撞到臉,隻聽“冬”的一聲,後腦勺撞到桉幾的角,深吸一口冷氣,差點沒緩過來。
“馬使節,你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意外?”門外的聲音急切中帶著溫和,溫和中帶著關切,關切中又帶有一絲試探,反正落在馬泰的耳朵裡隻有一個感覺,門外的禮部員外郎王玄策,不懷好意。
等疼勁散去了些,馬泰堅強地站起身來,緩慢地走到門口,打開門,笑容有些勉強地說道:“多謝王員外關心,某隻是不小心碰了一下,無礙,無礙。主要是今日所見所聞,太過震撼,某分神了。”
每次見到王玄策,某就莫名地感到氣短,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原因很簡單,他對高昌的曆史典故,竟然比某知道的還多,還詳細,你說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情嗎?
王玄策長長舒了口氣,溫聲說道:“無礙便好,今日乃吾大唐吉日,若是使者出現什麼問題,就算陛下寬宏不追究,各位閣老也不會答應。”
誰敢今日出幺蛾子,某就扔人入河喂魚!
“樓船行速甚快,某來請使節到船板上,欣賞兩岸風光。”
馬泰抬起手摸了下後腦勺,還好,隻是鼓了個包,沒見血。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說道:“某換身服飾就去,王員外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