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沒有。”袁天罡半轉過頭來,從袖子裡取出兩個卷軸,分給李世民和房玄齡,又接過晉陽公主,讓李世民能夠安心看圖紙。輕聲解釋道:“在疏浚漢水航道的過程,韋三郎選定了最適合建造碼頭的位置,正好就在府衙附近。所以滕王便與金州屬官商議,將主街兩側民居拆除,搭建商鋪。根據他們的討論意見,繪製了最新的西城規劃圖。”
規劃圖上府學的麵積最大,是原來的三倍,府衙與碼頭隻隔兩條街……最重要的一點是,不再有坊牆。
房喬看著圖紙上的坊市二字有些蒙,如此麵積的坊市,賣東西給誰?還有……疑惑地問道:“民居的坊牆為何沒有?”
“藥師公的意思,坊牆的作用既為防止宵小夜間作桉,又為衙役和侍衛巡夜方便。如今有玄路和白燈,可以西城為試點,先一步取消坊牆,看看效果如何?”袁天罡聽到啟動車子的聲音,抱穩晉陽公主,溫聲說道。
李世民皺著眉頭,看向寫著民安署三個字的地方,問道:“為何設置如此多的民安署?他們職責為何?”
民安二字易懂,隻是大唐以百戶為一裡,五裡為一鄉,每裡置裡正一人。又在各司都事、主事從九品)下設亭長、掌固,以亭長啟閉、傳禁約;以掌固守當倉庫及陳設。
“回陛下,民安署類似於秦漢亭長,隻是他們的職責略不相同。”袁天罡再次解釋道。“唐傅認為裡正和三老製度,在各代初期還好,能夠儘職負責整理戶籍,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在末期則容易與世家豪族勾連,侵占良田,納良為奴,與朝堂爭利。想在金州試點,以不入流小吏負責。”
李世民:“……”
看向車窗外被甩在身後的明德門,吾現在說回宮,還得及不?吾感覺金州就是個大坑,李靖和唐儉聯手挖好的大坑,隻等著某自投羅網!
房玄齡:“……”
若要杜絕與世家豪族相勾連,最好的辦法是啟用科舉選出來的士,可……人數遠遠不夠,總不能會寫棠梨聲律的人便可以任用。這又會牽扯到俸祿支出的問題。李藥師和唐茂約,行事太過莽撞,怎麼能扯著滕王的旗,隨意更改製度?就不怕滕王的肩膀太窄,擔不起來嗎?
就算不與旁人商議,怕掣肘太多,至少也該去金州之前,與陛下、某還有民部……高士廉兼任民部尚書,不與他談可以理解,不還有吏部……長孫無忌兼任吏部尚書,呼,確實是沒法商議,不僅會掣肘,還會聯合至少一半的朝臣堅決反對和抵製。
“金州不入流的小吏,數量怕是遠遠不夠。”
“房相言之有理。”袁天罡笑容燦爛地說道。“此番送過去的老兵中,均為各都督府、都護府和折衝府上了年紀的亭長和掌固,回到長安的路上,已經背熟會寫棠梨聲律。”
房玄齡瞪圓了眼睛……還能如此操作?
“如此調人之法,怕是藥師與茂約籌算不止一日。”李世民收起卷軸,看向袁天罡,問道。“你為何也幫他們瞞著吾?”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裡人:家中有阿誰?遙看是君家,鬆柏塚累累。”袁天罡輕聲吟唱道。陛下帶兵打過仗不假,他為的是打敗對手,為大唐開疆拓土,至於最底層士卒的歸處……從沒人關心過。
“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穀,井上生旅葵。春穀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晉陽公主不知道袁天罡為何停下來,繼續吟唱道。
李世民聽著自家閨女童稚軟糯的聲音,眼眶有些發酸……低聲說道:“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
停頓了半盞茶的時間,才長長歎息道:“玄齡,是朕失職了。”
“陛下,是臣等失職!”房喬放下卷軸,叉手一禮,忙說道。
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
晉王李治:“……”
虞傅曾言,阿耶初聞藥師公破頡利,大悅,謂侍臣曰:“吾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國家草創,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突厥,朕未嘗不痛心疾首,誌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暫動偏師,無往不捷,單於款塞,恥其雪乎!”
叉手一禮,說道:“阿耶,雉奴請留金州,在一處民安署做事。”
“為善之言,容吾考慮一二。”李世民看了眼性格純善的李治,輕聲說道。若是高明能如此……臨江之麋,戒之慎之啊!
……
家兄唐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