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招數不在新舊,能成事就行。”唐儉的看法與李靖的有些不一樣,用小錘子砸著堅硬的胡桃,笑道。“但凡是個男人,便知道最難消受美人恩,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可結果呢?隻要美人乳此多嬌,又有那麼一點點小心機,就會百試百靈,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從妺喜妲己褒姒到西施貂蟬,無數人同伍子胥一般諫言:夫美女者,亡國之物也,王不可受。王不但受了,還如珍似寶地百般寵愛著,為博美人一笑,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出來。
“亂拳沒有章法,老師傅又不是同一人,他們看不出路數來,便會在腦子裡演繹出無數的算計,正好給我們可趁之機。”
“唐狐狸說的有那麼一丟丟道理。”虞世南斜倚在軟枕上,有些疲憊地說道。蒸汽船再舒適也不如府邸或者彆院安穩,不服老是不行滴。“王爺其實也可以組織一場狩獵,讓他們看看火槍火炮的真正威力,畢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不論是與吐蕃之間的鬆州之戰,還是與高句麗之間蔓延到倭國的渡海之戰,對於大多數大唐人來說,遙不可及,隻存在於朝廷的發布的告示裡。對於山東士族或者南渡世家來說,儘管知道的消息能更多更詳儘,但是他們依然會固執地選擇不相信。幾炮就能隔著護城河轟塌城牆,嗬嗬,你們怎麼不說袁天罡那老匹夫已經飛升成仙呢?
“虞傅,不用狩獵那麼麻煩。”李元嬰用筆在揚州城的輿圖上畫了個圈,揚州城的高點蜀岡既然可以修建平山堂,當然也可以修建炮台,文武兼修,共建美好揚州城……炮台隻需要和李靖討論便好,歐陽修的平山堂歸歐陽詢,也不錯……嘴角微挑,散漫地笑道。“平山欄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手種堂前垂柳,彆來幾度春風?翰墨都督,揮毫萬字,一飲千鐘。行樂直須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平山書院?”歐陽詢捋著稀疏的胡須,又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定製版老花鏡,很認真地邊考慮著邊說道。“是不是草堂會更好些?能體現出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的氣節。”
“平山堂。”魏徵很果斷地拍案說道。“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蜀崗為揚州高絕之處,既守廟堂又望江湖,也符合翰墨都督揮毫萬字之意。”
李靖:“……”
不是在討論亂拳的招數問題嗎?怎麼就轉到要修建什麼平山堂去了呢?
唐儉眉頭緊鎖,滕王的每次看似胡鬨般落下的無用棋子,後來都收獲巨大……目光盯著輿圖上的那個圈,揚州高絕之處,高絕之處……抬起手拍了下額頭,恍然道:“修建平山堂自然需要開山,而開山最迅捷的辦法便是用火炮炸山,甚至還可以在更高處修建炮台,達到一炮鎮城,兩炮巡河的絕佳效果,妙哉!妙哉!”
李靖眼神幽暗地看向唐儉那張顯得特彆誠懇的狐狸臉,架設炮台他不是沒想過,可是……陛下未必會同意,揚州架設了炮台,那麼益州、洛陽、太遠還有長安是否架設?若是都架設了,使用炮台的權力如何控製?炮口既能朝向城外入侵的敵人,也有可能會朝向城內任何地方。哪怕是被百般手段拿捏住的人,誰也不敢保證他們就不會被彆人收買又或者策反。
從龍之功,開國功勳又或者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對於有野心而又自持甚高的人來說,誘惑力不是一般的大。否則也會有三國混戰和八王之亂,更不會有那一百多年的席卷南北的大動蕩大混亂。
目光轉向李元嬰,叉手一禮,聲音凝重如冰地輕聲說道:“王爺,架設炮台很容易,不過是花費銀錢的問題,後續的發展方向,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難控製的。”
就像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李元嬰懂李靖的顧慮,但熱兵器取代冷兵器是大勢所趨,蟻合團所謂的刀槍不入,被事實證明,那不是仙俠小說裡的金剛不敗之身,而且就算真有金剛不敗之身,又有幾個人能練成,練成之後又能抵擋住幾次炮轟?絕大多數人都隻是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凡人,不是那隻硌手的鬆鼠,越作死越強悍……半是無奈半是提醒地感歎道:“藥師公,邊關已經布局。”
安史之亂,表麵的原因是楊國舅與安乾兒子之間爭權奪利,實際上是中yang和地方jun閥勢力之間實力的變化,周轉春秋,漢轉三國,晉轉南北,還有隋末的群雄亂起,本質相同。也許是那位經曆兩次政變上位的李三郎,對他自己的掌控力忒過自信。節度使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財賦,嗬嗬,與春秋時期的各位諸侯,有何分彆?
李靖眼神微震,邊關已經布局……王曰:“國有大城,何如?”對曰:“鄭京、櫟實殺曼伯,宋蕭、毫實殺子遊,齊渠丘實殺無知,衛蒲、戚實出獻公。若由是觀之,則害於國。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陛下……”
李元嬰坐直身子,朝長安的方向拱手一禮,萬分崇拜地說道:“吾家阿兄為雄主明君。”
歐陽詢的麵皮肉眼可見地抽搐了下,老花鏡從鼻梁上滑落了幾分,本就稀疏的胡須,又少了那麼幾根……
虞世南剛端起來的茶盞晃了下,八分熱的茶水撒在手上,茶盞跌落到少府織成的錦繡雲紋的地衣之上……
“……”魏徵無語望天,無比思念在留王大都護府的那些歲月。
唐儉很慶幸他剛砸完一顆胡桃,第二顆還沒準備砸……廣野澤的水是那麼的潤,廣野澤的螃蟹是那麼的鮮,廣野澤的鯉魚膾是那麼的晶瑩剔透……
“滕王,四夷賓服的天可汗當然是千古難遇的雄主明君,沒有人會否認或者反對。”李靖揉著青筋暴起的額頭,聲音極其複雜地說道。“某想問的是,在蜀崗設炮台是你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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