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很淡,淡到仿佛隻是問了一個很尋常的問題,纖細的手指輕撫了撫臉頰上那條清晰可見的紅印,臉上麵無表情,遂再度開口:“動手打人,那麼,也該有被打的覺悟!”
說的好。
綠茵在一旁氣呼呼的點頭。
瑾寧也忍不住幫著說了一句:“王妃已經嫁入王府,如今便是這昀王府裡的女主人。”
“這……”藍衣女子一臉為難。
黃衣女子卻說:“那又如何,昀禮哥哥根本就不喜歡她,新婚之夜都沒有在她房間裡過夜,而且,誰不知道薑家大小姐什麼德行,先是被土匪擄劫,又被哥哥退婚,這樣的女人,怎麼配得上昀禮表哥?”
口齒伶俐,語調甚是尖酸。
薑妤蒽不知其身份,但是,被欺負?
不存在。
不過,不了解情況,她倒也沒有貿然反唇,隻是,腳下的這位倒了黴。
粉衣女子好幾次試圖爬起來,都被薑妤蒽用力踩了回去,白皙細嫩的臉貼在冰冷的地麵,又痛又狼狽,氣的她簡直七竅都快生煙。
“蠢貨,你們兩個還不趕緊把她拉開。”
藍衣女子和黃衣女子對視一眼,這才趕緊上前欲要拉開薑妤蒽。
然而早在她們三人剛到的時候,瑾寧便暗中讓人去通知了府中掌管內院的晚棠姑姑來。
晚棠姑姑一身暗青色的綢緞,發絲挽起高髻,麵容端莊而威嚴,年紀還不到四十,體態步伐輕盈有素,一路走來有種步步生風的感覺。
見到晚棠姑姑,藍衣女子和黃衣女子似有什麼顧慮,連忙退開。
“老奴見過王妃。”
晚棠姑姑一來,誰都沒管,先走到薑妤蒽身邊,微微俯身行禮,態度恭而不卑。
“姑姑有禮了。”
知道她是東方昀禮身邊的人,昨天也是她一路扶著自己進入昀王府的大門,薑妤蒽對她,心裡存了幾分感激。
晚棠看了薑妤蒽幾眼,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後,她又掃了一眼被薑妤蒽踩在腳底下的柔敏縣主,銳利的眸底閃過一抹訝異,但她卻什麼也沒說,而是轉身看向另外那兩位女子。
“不知兩位小姐一大早來昀王府所為何事?”
黃衣女子是柔敏縣主的親妹妹,名叫意歡,但她沒有封號,故而隻能被稱作一聲小姐。
意歡對晚棠姑姑麵露畏色,乖乖站在一旁,沒敢吱聲。
藍衣女子名叫晴媛,雖說也是長孫侯爺的女兒,但她並非昭陽公主所出,而是長孫侯爺的小妾所生,勉勉強強算個庶女。
不過,她卻是長孫侯爺府三個女兒中,長的最美,也最有才情的一個。
晴媛聲音溫柔有禮:“回姑姑的話,我們姐妹隻是想來看看昀禮表哥的新王妃,結果,發生了一點小誤會。”
嚴格來講,柔敏和意歡,算得上是東方昀禮的表妹,而晴媛,不過隻是一個小妾的孩子,是沒有資格管東方昀禮叫表哥的。
但她從小跟在兩個姐姐身後,經常出現在東方昀禮的眼前,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許了她這麼叫。
嗬。
薑妤蒽心中冷笑。
一上來就打人還叫誤會?
她也懶得爭論,先看看這姑姑會怎麼處理。
“姑姑,姑姑救我。”
被踩在腳下的柔敏縣主也顧不上儀態與臉麵,趕忙失聲呼救。
本來是想好好教訓一下薑妤蒽這個賤人,讓她以後不敢再對昀禮表哥有任何非分之想,可沒想到,結果竟然是自己被人家踩在腳下起不來。
長孫柔敏氣的要命,可是,想要報仇也得先起來才行啊。
晚棠姑姑還沒開口,謹寧見時機差不多,連忙步走到薑妤蒽身邊,小聲說道:“王妃,這位柔敏縣主的母親是昭陽公主,不然,咱這次就算了?”
她一邊試探的問道,一邊伸手去拉薑妤蒽的手臂,繼續小聲道:“您彆生氣,有姑姑在,她討不了便宜。”
薑妤蒽側頭看了瑾寧一眼,又看了晚棠姑姑一眼,隨後,便順著瑾寧收回了自己的腳。
剛剛瑾寧說這位柔敏縣主討不了便宜,她倒是有些詫異。
雖說晚棠姑姑是照顧東方昀禮長大的人,也算半個乳娘,但到底隻是個奴婢,在這種尊卑觀念極強的時代,難不成,她還敢隨意教訓官家小姐?
更何況,長孫柔敏還有封號。
長孫柔敏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頭發淩亂不堪,臉上泥土混著血跡,加上她渾身氣的發抖,盯著薑妤蒽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人一般,看起來簡直像個女鬼。
薑妤蒽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唇角沒忍住,微不可見輕扯了扯。
本以為是個王者,結果卻是個青銅。
礙於晚棠姑姑在,長孫柔敏隻是站在那裡,手指指著薑妤蒽,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話來:“你離我昀禮表哥遠一點,快點滾出王府去!”
滾出王府?
她倒是很想。
“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本王妃現在是你的表嫂,想讓我滾出王府,恐怕你……”
薑妤蒽的聲音清清淡淡,視線掃過長孫意歡和長孫晴媛的臉,最後,停在長孫柔敏身上,不疾不徐的說出後麵一句:“沒有那個權利。”
“你...…”
長孫柔敏氣的鼻子都歪了,正要忍不住上前,卻晚棠姑姑阻止:“柔敏縣主,恕老奴直言,昀王府,不歡迎你這般不知禮數,毫無教養的女子。”
“你說什麼?”
長孫柔敏不可思議的回頭看了晚棠姑姑一眼,不敢相信這個老奴才居然敢說她沒有教養?
晚棠姑姑一看就是雷厲風行的人,略帶威嚴的眸子看向意歡和晴媛:“請兩位小姐立刻帶縣主離開王府。”
話是這麼說,可話說完,卻根本沒給她們反應的機會,晚棠姑姑身後站著的幾名女子直接上前,將長孫柔敏一行三人強製帶離王府。
這簡直,何其的囂張!
薑妤蒽神色怔了怔。
晚棠姑姑回頭看向薑妤蒽,聲音又變得溫和下來:“王妃,老奴今日自作主張將柔敏縣主放走,您不會怪我吧?”
“姑姑是替我做主,我又怎會怪你?”
雖說她現在名義上是這個王府的女主人,可其實,又有幾個人會服她?
今日這事,縱然是長孫柔敏動手在先,但她並沒吃虧,人家怎麼說也是個縣主,她自然得見好就收。
晚棠姑姑向她福了福身:“王妃深明大義,不過您放心,這件事遲早會給您一個交代。”
說完,她又轉身吩咐瑾寧:“找人去宮裡通報一聲,就說王妃身體抱恙,等養好身體再進宮向各宮娘娘們請好問安。”
“是。”
瑾寧不敢耽擱,立即差人去辦。
“再去把穆神醫找來,替王妃看看臉上的傷。”晚棠姑姑又吩咐其他婢女。
聞言,薑妤蒽連忙開口:“一點小傷,不礙事,我待會擦點藥膏就行。”
她是真沒想到,晚棠姑姑竟然會為自己這般出頭,連請安都不用去了?
如果她猜的不錯,這樣一來,今日之事勢必會傳進宮裡,長孫柔敏她們也會為此受到懲罰。
所以晚棠姑姑才會說那句,遲早會給她一個交代。
“也好,王爺那邊,老奴會讓人前往告知一聲,王妃好好歇著,老奴告退。”
“姑姑慢走。”
等所有人都離開,薑妤蒽回到房間,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臉上那一道明顯的鞭痕,半邊臉都有些微微腫起。
可見,長孫柔敏當時是用足了力氣的。
“小姐,疼不疼啊?”綠茵蹲在薑妤蒽的腿邊,一臉心疼的看著她的臉。
“不疼。”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還有人對她這麼好,薑妤蒽突然覺得,或許,在昀王府的日子也不會那麼難過。
“王妃,這傷在臉上,可不能大意,還是讓奴婢去找穆神醫要一瓶好點的藥膏來擦擦才行。”瑾寧站在另一邊開口說道。
“穆神醫?”
該不會是穆辰吧?
“對,他是我們王爺的好友,素有神醫之名,他的藥非常管用,而且他待每個人都很好,王府裡的人都很喜歡他。”
說起穆辰的事,瑾寧變得眉飛色舞起來。
“那,好吧。”
薑妤蒽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既然這麼有用,你就替我跑一趟,去要一瓶回來。”
“是,奴婢這就去。”
瑾寧離開後,薑妤蒽沉默了一會,又轉身看向旁邊的綠茵,吩咐道:“你現在去幫我辦件事。”
“小姐您說。”
薑妤蒽俯身在綠茵耳邊小聲的交代了幾句,綠茵聽完,心中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問,隻重重的點了點頭,保證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事辦好。”
“嗯,去吧。”
在這個充滿未知的王府裡,沒點防身的武器怎麼行。
剛剛那位柔敏縣主,還好隻是三腳貓的功夫,如果遇到高手,她今天鐵定吃虧。
東方昀禮給的那些聘禮,除了兩箱名貴藥材,其他的都讓她留在了薑府。
用了人家的身份,總得給人家一些回報。
當然,那些東西,是直接留給薑父和薑首輔,柳幻芝跟薑芸溪半文錢都見不著。
薑妤蒽吩咐綠茵去辦的正是這件事,傍晚時分,綠茵便帶著兩箱藥材回到沐風苑。
“其他東西都買回來了嗎?”
“買回來了,您看看,都在這呢。”
除了那兩箱名貴藥材,綠茵回來的時候還拎著一個大包袱。
包袱一打開,裡麵基本全是普通常見的藥材,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以及一整套銀針,和一把鋒利小巧的匕首。
瑾寧看到,不禁有些好奇:“王妃,您買這些做什麼啊?”
“防身。”
薑妤蒽沒有任何隱瞞,她相信,在這座王府裡,她無論要做什麼,都逃不過東方昀禮的眼睛。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