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心裡一滯,一股酸澀之感傳遍五臟肺腑,生生地將她的眼眶逼得濕潤起來。
但她沒有哭。
臉麵已經沒有了,但內裡的骨氣不能丟。
她不去看他,他的罰她坦然受著。
那人笑道,“今日進宮見到王叔,他倒問起了你,說嘉福可曾受傷?說嚇到你了,要請你去扶風賠禮。”
小七心頭一暖,她以為自己已經被舍棄了,但沒想到良原君還記得她。
那她便不算一個孤魂野鬼。
不管沈宴初與良原君的盟約究竟是不是與她有關,但被人記掛著總是一件好事。
若這世上再沒有人記得姚小七這個名字了,那她便真的成了青瓦樓裡不見天日的禁臠,那她便是真正的死了。
她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
若一個細作一定要死,她但願這世上有人記得。
可身旁那人又笑,自顧自說道,“我對他說,沒有什麼嘉福,蘭台但是有一塊美肉,不知王叔願不願嘗一口?”
他平靜地說話,疏離涼薄。
她的眼淚不可抑製地沁了出來。
他繼續說,“蘭台的東西,王叔什麼不想要?他是狐狸,極善偽裝,輕易不會露出自己的獠牙,偏生總有些蠢貨把他當成了一個謙恭仁厚的人。”
可小七想,即便果真如他所言,那一個表麵謙恭仁厚的人也總比一個內裡暴戾嗜殺的人要好上許多。
那人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問起,“王叔想吃肉,你可想去?”
“我給你一次出去的機會,隻問你一次。”
小七抬眉,見他眸色漸深。
“送你去扶風,你可願意?”
小七怔怔地望他,他神色認真,不似作假。
“王叔倒是愛重你,可你大概是不能再做姬妾,像你這樣的......隻能做個沒有名分的家妓。”
他已是厭她至極,因而想要把她送給良原君了。
仔細想想,卻也兩全其美。她已是扶風的內應,送回扶風便不會再探知一點兒蘭台的消息,也再沒有任何可能刺殺許瞻了。況且,又能賣給良原君一個人情。
但到底能離開蘭台,去扶風也是好的。
良原君既與沈宴初有盟約,大約會願意差人送她回魏國。
家妓也好,禁臠也罷,若能離開蘭台,總算是一件幸事。
她心裡百味雜陳,強顏笑道,“奴願意。”
那人亦笑,“下賤。”
小七憮然,雙眸不由地恍惚起來。
他又誆騙了她。
她該記住,永遠也不能相信許瞻。
永遠也不能。
那人順手拉過燭台,那滾燙的蠟油頓時潑上了她裸露的肌膚。
她低呼一聲,身上發起抖來。
一滴。
兩滴。
三滴、四滴、五滴......
再數不清了,蠟油似雨滴一樣雜亂無章地往她身上澆去。
她咬緊牙關,將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團。初時挨了燙受了疼還本能地瑟縮,後來便不再瑟縮,也不再躲了。
那人啊,他真是冷比冰霜,那削薄的唇說出來的話,亦是毫無半分情愫,“送去扶風,我們叔侄一同品嘗,你若嫌不夠,再請沈晏初來,怎樣?”
小七心下悲涼,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