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瞻一走,槿娘與周延年也就冒了出來。
周延年依舊在廊下抱劍立著,槿娘也依舊頂著一張紅撲撲的杏臉鑽進了屋子裡。
聞見滿屋子的酒香,竟歎了一聲,頗是可惜,“原以為公子能留下來過夜,哪知道才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走了。”
怕小七多想,甚至還安慰起來,“聽周將軍說,是東南起了戰事,公子原也是忙得脫不了身,但竟還抽空來,我看,公子的臉色越發不如從前了。”
末了還十分羨慕地補充道,“小七,公子待你是真的好。”
好與不好,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小七笑著點頭,“是,公子很好。”
她心裡想著,東南起了戰事,那便是又與楚國打起來了。
為擴大疆域,兼並土地,攻占城池,掠奪他國的兵馬財帛,列國之間的征戰無休無止,不是你來侵襲我,便是我去征伐你。
興,是百姓苦。
亡,亦是百姓苦。
天下若不能一統,那這樣的征戰便永遠不能停止。
她想,但願公子許瞻能早日實現他的不世之業。
忽聽槿娘又問,“小七,你打算什麼時候回蘭台呢?”
“你若能回蘭台,公子便不必兩頭奔勞。雪嶺距離薊城很遠,戰事一起,公子是脫不開身的。”
繼而嘟囔了一句,“周將軍也能回去打仗了。”
你瞧,人活著都有自己的奔頭。
公子許瞻要一統,良原君要奪位,沈宴初要保魏國太平,謝玉要查出她的身世,周延年想要回營中建功立業,槿娘也想要與令她臉紅的人共進退罷?
就連裴孝廉屢屢追殺,不也是有自己的奔頭嗎?
他們都有,唯如今的小七沒有。
小七便笑,“那明日便走。”
她回的如此痛快,倒叫槿娘十分驚訝,“果真明日回去?”
小七點頭,端起一罐不曾開封的鬆子酒給槿娘,“這半月周將軍與諸位將士都十分辛苦,姐姐心疼,我怎會不知道。我還有一壺鬆子酒,姐姐送給周將軍,請他與將士們共飲吧。”
槿娘歡歡喜喜地應了一聲,抱著鬆子酒便出門了。
將士們也都很歡喜罷,他們明日就能歸薊城,要回蘭台的回蘭台,要回大營的回大營,去哪裡都要比窩在雪山腳下的老驛站要好。
她能聽見樓下對酒當歌,高聲痛飲,漸漸地酩酊爛醉,鼾聲如雷。
她拎起小包袱,背起彎刀,大大方方地往樓下走去。
她的彎刀是從裴孝廉身上繳獲的,包袱裡也隻不過是一把金柄匕首,一隻雕了青鸞的小匣子,幾件換洗的棉袍。她在雪嶺驛站不缺吃喝,因而並沒有刀幣可帶。
樓下眾人醉倒一片,睡得橫七豎八。
不必擔心他們醒來,她在鬆子酒中放入了足量的柏子仁。
驛站便植有側柏,此時正是柏子仁熟透的時節,旁人也許不知道柏子仁有催眠的功效,但小七生在山裡,她最是清楚的。
鬆子與柏子味道相差無幾,將軍們若不是精通此道,定然是分辨不出來的。
將軍們在此守著,防的是刺客,並非監守。何況自來了驛站,她安心住著,從來也沒有人覺得她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