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為什麼,鼻尖酸酸的就有幾分想哭。
可又想,大表哥此時的處境必不好過,那她還是要等,那便再等等吧。
今日等不到,那便等明日。
明日等不到,那便等後日。
既已在中軍大帳外了,那總能見得到他。
入了夜便越發的冷,迷迷糊糊中好似到了長陵外的那張火炕上,灶膛裡的柴火呼呼地燒著,鍋裡煮著蘿卜燉雞,她窩在那張狼皮上,掩緊了絮滿蘆草的被子。屋子裡並沒有人,但隱隱約約聽見腳步聲走進,必是謝玉抱著柴火進來了。
有人輕輕推她,她不醒,那人便仍推。
小七激靈一下醒來,借著火把的光好一會兒才認出那是啞婆子,此時正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湯要她喝。
原來啞婆子方才離開是去夥房煮薑湯了。
喝下薑湯,頓時便驅走了幾分寒意,但仍舊無人召她。
她便仍舊等著。
真想回家呀。
可她能回哪兒呢?
燕國沒有什麼地方是她能去的,大帳裡的人若不見她,她也並沒有彆的地方可去。
一個孤魂野鬼。
一個喪家之犬。
好似就隻能在外頭等著。
雪夜不見月光,也辨不出眼下是什麼時辰。腦袋沉沉的,身上也沒有力氣,啞婆子要她靠著,仍是給她搓手捂耳朵。
又不知有多久過去了,陸九卿才總算從大帳出來,溫和叫她,“姚姑娘。”
兩瓣臉凍得有些發僵了,但她仍舊衝他笑著,“陸大人,公子還是不願見我嗎?”
陸九卿低低地歎,“公子傳召,姑娘快進去吧!”
那便是公子願意見她了。
小七應了一聲,雙腿早就凍僵酸麻了,旦一動彈便似有千萬隻蟻蟲在咬噬。她腳底虛浮,晃晃悠悠的,啞婆子便攙著她扶著她。
撲打掉一身的雪,又緩了好一會兒,這才與陸九卿告了彆,啞婆子在外頭等著,帳外守著的護衛挑開簾子,引她進了大帳。
這外頭雲起雪飛,天寒地凍,但帳內溫暖如春。
青鼎爐裡熊熊燒著炭,酒氣還沒有散去,凍了快兩個時辰的身子卻連打了兩個哆嗦。
那人目光沉沉,就如初見時一樣靠於矮榻。
長長的青銅案上堆著數不清的竹簡,榻後垂著的是六尺見方的四海輿圖。
他隻是靠在那裡,並沒有說一句話,一身玄色繡朱紅蟒紋的長袍使他威嚴赫赫,那周身強烈的壓迫與威懾叫人不敢抬頭直視。
她見了許瞻便矮了七八分。
皴裂紅腫的手在爐子的烘烤下發起了癢,凍得蒼白的臉也慢慢有了幾分人色,髻上殘留的雪化成水珠,正順著額頭一滴一滴地往下淌來。
小七抬袖抹去臉上的水,跪下來伏地磕了頭,“拜見公子。”
那人不叫她起身,她並不敢起身。
陸九卿隻告訴她要好生侍奉,但到底該怎樣侍奉,侍奉些什麼,到底怎麼做才能討得那人歡心,她並不清楚,因而就跪在地上等他的吩咐。
很久過去,那人才問,“來乾什麼?”
他的聲音低沉冷峭,看起來清遠疏淡,並沒有什麼彆的情緒。
至少與在雪嶺驛站時相比,他眼鋒掃來時,看的完全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小七來侍奉公子。”
她以為自己的聲音是溫順堅定的,可在那人跟前卻沒有任何底氣,甚至微微發著顫。
那人笑了一聲,一雙鳳眸微眯,含著幾分諷意,“你是什麼人?”
小七心裡一涼,陸九卿說的不對。
許瞻沒有按照陸九卿的話來。
她是什麼人,原先是個戰俘,後來是個禁臠,再後來,再後來與他便沒有什麼關係了。
她就隻是沈宴初的表妹,要跟著大表哥回家。
她低垂著頭,心裡陣陣泛酸,到底再不敢稱自己“小七”,喃喃回道,“奴是公子的戰俘。”
那人鳳眸掃來,淡淡問了一聲,“如何侍奉?”
陸九卿也沒有教過她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但她想,她在許瞻麵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魚湯了,他曾說喜歡喝她燉的魚湯,也說小魚乾極好。因而,他既問她如何侍奉,她便答道,“奴給公子舉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