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就在一旁,小七忙隨穗娘進門往裡走去。
內殿的落地漆花鳥衣櫃裡掛了不少華袍,大抵都是從前章德公主不曾帶走的。
穗娘笑道,“郡主看上哪件,便換哪件,由著郡主挑。”
小七心裡惦記著見公子,因而並沒有彆的心思,隻隨手取了一件緋色的。
她想,公子素來偏愛緋色,今夜見了,定然歡喜。
當然,他歡喜與不歡喜,大抵是不會與她直白地說,但從他的眉眼唇角,她如今什麼都能分辨出來。
匆匆褪下外袍,正欲換衣,卻聽穗娘幽幽說道,“郡主不急。”
小七聽了奇怪,方才還要她趕緊,如今又要她不必著急。她轉眸去看穗娘,見穗娘正立在窗邊向外張望,紅紅的宮燈透過木窗打到了穗娘臉上,那婢子不知看見了什麼,此時正微微笑著。
小七眉心驟然一跳。
她從未活在宮牆之內,無人教導指點,因而不知這宮裡的深淺。
她早該知道,這宮裡從不是與你真正動刀動槍的地方。
從來不是。
她們一顰一笑,就是殺人的刀。
她們當麵與你親密無間,背後那一刀便要無情地捅上來。
你不殺她,她亦要殺你,她會讓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七匆忙換好衣袍,抬步便往外去,穗娘卻幽幽道,“郡主留步,後小殿已經有人了。”
小七驀地轉身,“穗姑姑這是什麼意思?”
穗娘緩緩轉過臉來,她臉上依舊是最常見的和善模樣,“郡主不必去了,後小殿自有人來侍奉大公子。”
小七心裡蕩然一空,好一會兒才問,“是誰?”
穗娘笑道,“是珠珠夫人。”
哦。
原來如此。
難怪周王後一直拘著她不肯放,不過是拿她當誘餌,以李代桃,哄騙公子小年夜來與阿拉珠相會。
多日不見,公子必然大意,必然也會如王後所說“小彆勝新婚”。
難怪,難怪周王後要說,“過了明晚,遠矚都是你的。”
過了“明晚”,那“明晚”的遠矚是誰的?
是阿拉珠的。
也難怪方才在宮宴中,阿拉珠要說,“有母後心疼,不明不白的也並沒有什麼要緊。”
是呀。
有她的母後心疼她,如今不明不白地哄騙了公子,自然沒有什麼要緊。
若公子心甘情願,小七不好說什麼。
但若公子事後才知那是阿拉珠,又該怎麼辦呢?
他那樣的人,必要惱羞成怒,繼而大動乾戈。
小七又氣又急,心焦火燎地拔步便要出殿,穗娘趕緊拉住了她,“郡主要乾什麼!”
小七冷眼望她,“去告訴公子,拆穿這肮臟的騙局!”
穗娘再維持不了她慣有的微笑,死死拉住小七的衣袍,任小七怎麼掙脫都不肯鬆手,“今日是珠珠夫人的氤氳之侯,隻要大公子與珠珠夫人同房,就能有孕!這是娘娘的意思,郡主可千萬不要誤了娘娘的大事!”
哦,氤氳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