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芳想要發作,可是喉嚨乾涸得很,想要吵也吵不動,將鍋一把扔下,挑著一對鐵桶再度出門了。
北風呼嘯,夜燈幽暗,小巷裡除了偶爾一兩聲夜貓叫聲,一點兒人氣也沒有。
她不敢走得慢,一慢下來身體就更冷。
身上的大棉襖本來剛好合身,可惜她現在瘦了很多,棉襖鬆鬆垮垮的,冷風最擅長鑽縫鑽空子,腳步太慢就愈發冷了。
老城區住的人不多,零星住著幾戶老人。
她走過一戶有些亮堂的人家門口,裡頭低低響起一道女子的喊聲:“媽!快過來看看我的新毛衣!你瞧好看不?”
那撒嬌般的開心口吻和語氣,聽得她一愣,轉而淚盈滿眶。
明年就是除夕了,也就是過年了。以往的這個時候,媽媽都會給她織毛衣,將省吃節儉的錢拿出來給她買新鞋和新衣。
爸爸還會偷偷跟媽商量,說給她一個小紅包。
大哥回家的時候,總會帶一些好吃的東西,臘肉啊,米糕啊,餅子啊……
思及此,她咬緊下唇,低低抽泣起來。
她偷了家裡所有的錢,還偷了嫂子好多錢,他們肯定是恨死她了。
本以為跟著林聰走,就會過上他說的“美好幸福浪漫的大都市生活”,從此嫁到大城市,過上貴太太的生活。
不料剛到帝都,林聰就將所有錢都拿去賭,一眨眼兩人成了窮光蛋。
她把身上的銀項鏈當了,在城南這個破落的城中老村莊租了一個老房子,一個月十塊錢。
給了房租,她將剩下的一點兒錢買了米和麵粉,隨後就什麼都沒了。
林聰雖然沒錢,卻整天隻想做貴公子,餓了張口喊要吃飯,渴了喊她倒水,工作不去找,還要她每天伺候他這個那個。
她挨凍受餓,無奈之下跑去找工作。
大城市的商店店鋪很多,找工作都得要有身份證,而且一開口就問她的文化水平。
她還隻有十六歲,得十八歲成年才能做身份證,大字不識幾個,哪裡有什麼文化!
她想去工廠打工,可惜人家都不收未成年工人。
正經的工作找不到,她隻能先在街邊撿一些破紙箱之類的東西去賣。.
一天賣不到幾毛錢,米和麵都吃完了,兩人開始餓肚子。
林聰問她身上還有沒有東西賣,她哆哆嗦嗦翻找出幾件嶄新的棉外套和毛衣。
那些是剛到縣城的時候,嫂子拿了幾十塊錢送她買新衣,她和歐陽梅一塊去百貨公司買的。
當鋪隻肯當十塊錢,一毛也不肯多。
林聰一口應下了,丟給她兩塊錢,隨後借口出去買煙,一溜煙跑開了,直到隔天傍晚才回來。
他啐了一口,罵道:“本來我已經贏了一百多塊,誰知後來又都輸了……”
她罵他沒良心,還質問他現在該怎麼辦。
他懶洋洋往床上一趟,沒好氣道:“沒錢就出去賺啊!這還用得找問嗎?你放心,老子很快就會有錢的!”
她一邊撿破爛賣,一邊找工作,每天在老城區亂晃,跟一個乞丐婆子差不多。
幾天後,她終於在一家小工廠找到工作,用大鏟子給煤爐加炭,中午包一餐。
那老板起初不肯要她,說女人力氣小,這工作不適合她。
她哭了,說她再找不到工作就要餓死。
老板可憐她,最後同意了,答應中午讓她吃個飽,加多一份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