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衡賠笑連連，答：“爸，我來接您回家呀！”
薛之瀾仍是一臉嫌棄，“接啥接？我不認識回家的路嗎？我不會自個回家嗎？！”
兒子苦笑：“您既然認識，你既然會，那您做什麼不回家？”
“因為我不想回家。”薛之瀾理直氣壯答，“你又能怎樣？嗯？”
額？！
薛衡苦笑連連，“爸，您就饒了我吧。您總得為我媽著想呀！她一個人在家多寂寞，多無聊啊！天氣悶熱，她在家心情煩躁，難免會多嘮叨你幾句，您就忍一忍嘛！忍一時風平浪靜啊！”
“我忍了一生了！”薛之瀾冷哼：“她說什麼，我聽著就是。我不答話，她就說我不理她。我接嘴回應幾聲，她就說我跟她吵架！我怎麼做都是錯的。算了，讓她一個人對吧，讓她一個人在家對個夠。”
薛衡討好笑了笑，低聲：“爸，你跟我媽都幾十年夫妻了，您應該是最了解她的啊。”
“不，我不了解。”薛之瀾冷哼：“我如果知道她一輩子都改不了那個臭脾氣，甚至越老越嘮叨愛耍脾氣，我當初就不結婚了！免得她一輩子受苦受累，我也跟著受累。”
“說什麼話呢！”一旁的薛爸爸聽不下去，皺眉責備：“越說越嚴重！越說越誇張！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多‘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誰還會有遺憾！連後悔藥都沒人需要買！”
薛之瀾被堂哥氣勢“凶凶”一壓，瞬間氣焰消散，不敢再亂說話。
薛爸爸繼續教訓：“孫子孫女都那麼大了，老夫老妻大半輩子，還說什麼後悔話！丟人！你當初挑的她，你就得負責！她受苦受累，也是為了你們這個家庭受的。弟妹為你生了兩個兒子，忙家裡家外，她哪裡容易了？你要工作，她也得工作，什麼叫‘連你也跟著受累’？什麼話！”
“不是……”薛之瀾皺眉解釋：“梧哥，您不知道她……整天嘮嘮叨叨。說實話，我還寧願她去工作上班呢！她在家閒著沒事乾，就隻會逮著我揭我的短，說我這兒不好，那兒不好。我做啥啥不對，我乾啥啥不行。我實在得需要出來透透氣啊！”
“那就帶著弟妹一起來。”薛爸爸聳聳肩：“反正你來也是一間客房，弟妹一起過來也跟你住一起。隻不過大廚房添一雙筷子而已，又有什麼難的。”
薛之瀾搖頭：“她不愛出門，腿腳不怎麼利索。”
“那就找力所能及的事情讓她做。”薛爸爸想了想，“啊”了一聲，“咱們老年人大學不還在招聘教師嗎？那個……醫學急救什麼的。弟妹是做醫生的，最擅長搞這些。不如讓她去那邊做老師吧。兩天一節課而已，但心裡有點兒寄托，應該是一件好事。”
“哎！”薛衡激動起來，笑道：“伯父，你這個提議真不賴！我覺得可行哎！孩子現在都大了，不用我媽忙著帶。孩子去讀書，她一個人在家太無聊，所以才會找我爸的茬兒。”
“她不一定喜歡。”薛之瀾搖頭罷手：“她那人脾氣不好，一直在更年期，可彆一會兒把老年人大學的學生都給折騰壞了。”
額？
薛衡嗬嗬，嗬嗬低笑：“不會吧？我媽也就對您凶了一點兒，對其他人還是蠻好的。”
“哼！”薛之瀾冷哼：“她是心裡有毛病！我是她的老伴，是她的丈夫。可她卻將我當成仇人一般挑刺，這不是有毛病嗎？”
“沒那麼嚴重。”薛爸爸嗬嗬笑道：“弟妹隻是不好找其他人發泄她心裡頭的煩躁。你看你嫂子，她不也整天找我的刺兒嗎？這都是通病，沒啥嚴重的。”
“對對對！”薛衡附和點頭。
“混小子！對什麼對！”薛之瀾仍在生氣，“你媽把我當成出氣筒？她還對了？”
薛衡訕訕閉嘴，辛苦憋笑。
一旁的薛爸爸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粉，溫聲：“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至於動肝火嗎？一會兒吃飽，你跟阿衡回去。今晚跟弟妹好好說一說我的這個建議。”
薛之瀾搖頭：“我不回去。”
“爸……”薛衡苦笑：“你咋能一直不回家？您不回去，媽就更生氣。”
薛之瀾反問：“她在生氣，那我還回去做什麼？讓她接著當出氣筒嗎？我不去，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少來煩我。”
薛衡笑道：“這兒當然好啊！這是帝都最豪華最漂亮的豪宅，能不好嗎？隻是……你得體諒體諒我媽，是不？你在這裡有伯父伯母作伴，她卻一個人孤零零在家。小涵去上學，我去上班，家裡就她一個人。她又不愛看電視，不愛找人嘮嗑——多寂寞啊！”
薛之瀾垂下眼眸，沒再那麼激動。
“……緩幾天再回吧。你和小涵多陪陪她，周末讓阿桓他們帶著孩子過去陪她吃飯，或者帶她出去逛逛街，逛逛公園。”
自己相伴大半輩子的老妻，心裡頭即便對她有氣，可內心深處仍是心疼她的。
薛衡趕忙趁熱打鐵，“爸，我們陪得再多，也比不得您啊！您剛才不也說了嗎？您是媽的老伴，她也是您的老伴。少年夫妻老來伴，你們現在是彼此的伴。你這個伴可不能總擅離職守啊！”
薛之瀾睨他一眼，反問：“再忙的工作，也得有值班輪班，放假休假吧？我就不能在職怨職，偶爾休一休假？”
“哈哈！”薛衡笑道：“您都休了一周多了！該回去繼續堅守崗位呀！”
薛之瀾沒說什麼。
薛爸爸洗了手，一邊緩慢擦著。
“現在是盛夏，天氣悶熱。住套房裡頭就那麼一點兒空間，心情更容易煩躁。阿衡，你不如去將你媽接過來住幾天，就當是度假好了。這邊早晚非常涼快，吹著自然風，賞月吃瓜果，還有我們幾個老人說說話，保管不會太寂寞。”
“伯父……這太叨擾了。”薛衡訕訕賠笑：“我爸三天兩頭過來住，現在還將我媽也帶來……”
“就這麼說定了！”薛爸爸道。
薛衡有些遲疑，往老爸看過去，發現他保持沉默。
這個時候的沉默，也就是默許。
薛衡笑出聲，點點頭：“好，回頭我就去接我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