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他看到站在門外的一個熟悉身影,脫口疑惑問:“阿清,你怎麼在這兒?來多久了?怎麼不敲門進來?”
薛淩聽到是林清之來了,禁不住緊張撇開臉去。
林清之跟程天源打了招呼,隨後踏步走進來。
“阿姨,早。”
薛淩沒扭過頭來,仍看著落地窗外的山景。
“阿清,你什麼都彆說了……既然都已經決定了,就不要改變。”
林清之溫潤的眼睛微紅,眼角微微浮腫,顯然也是一夜沒睡。
“阿姨,就不能再等等嗎?也許今天的數據就會好起來……”
“阿清,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薛淩哽咽道:“數據本來一直好好的,突然變差代表著什麼……他醒來的希望越發渺茫,甚至可能沒有。”
林清之痛苦呼出一口氣,向來筆挺的腰板半垂,躺靠在牆上。
程天源看著從來都是氣質如玉,溫潤優雅的林清之變得如此狼狽,也是心疼不已。
“阿清,你和我們都是很現實的人。奇跡……也許有,但既然能叫‘奇跡’,就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世人總說相信會有奇跡,但真正的奇跡真的不多。隻是人的一種奢望和心中安慰自己的期盼。老三昏迷的時間越長,他自己蘇醒的可能就越低,除非有奇跡——我們不能靠著‘奇跡’兩個字,一天天這樣子煎熬下去呀。”
這一陣子大家是怎麼熬過來的,眾人再清楚不過。
他們老兩口已經不再年輕,身心備受煎熬的同時,漸漸覺得力不從心。
他的身體還行,但老伴天天睡不好吃不下,整個人都快瘦脫相了。
他擔心再這麼下去,倒下的就不止是阿崇一個人了。也許接下來是老伴,隨後便是自己。
不管是大兒子二兒子,還是女婿和多多虎子他們,也都一個個明顯瘦了。
大夥兒不能什麼都不乾,痛苦煎熬守在病床前等著所謂的可能出現的“奇跡”。
隻要有希望,哪怕效果不確定,他們仍想搏一搏,試一試。
林清之的腦袋後仰,貼靠在牆上,似乎這樣子他就不會倒下一般。
“叔叔,阿姨,咱們再商量商量……行嗎?你們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兒媳婦和女婿,孫子孫女等等。可我……隻有阿崇。我自小在我爺爺身邊長大,跟父母親不怎麼親近。這世上唯一跟我最親近最親密的人便是阿崇。我隻要想到他可能離我而去,我……我就做不下決定。”
長這麼大,他是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跟彆人說話。
說是懇求,說是哀求,甚至需要他跪下,他都願意都無所謂。
他隻求阿崇不要離開自己,不要拋下自己孤零零一個人。
沒有阿崇的世界,他會覺得了無生趣,沒任何值得存在的意義。
他算是極其幸運的一個人。
有些人一出生便在羅馬,而他是在羅馬之巔。他不缺錢,不缺權,更不缺外貌身形或其他。
可他缺不得程煥崇啊!
如果可以換,他願意用他擁有的所有東西去換他程煥崇的性命!
生命誠可貴,貴得他要不起,也換不起。
他活了三十幾年,從沒這般無助無措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