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梁山的人,哪有那麼多溫良恭儉。俠客之中,不忠、不孝、不仁者比比皆是甚至向山自己都不肯定,自己過去是怎樣的。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尤基哭喪著臉:“我就是想要當啊!”
向山雙手抱胸:“沒理由?這怎麼行?成為俠客,屬於一輩子的事情。一旦染上俠客的顏色,在官府眼中,這就是一生也洗不去的汙點。”
“可是,我突然覺得,好像當不了俠客,就就”尤基抱著腦袋:“我也說不上來,就是剛才聽了你的話”
“又是為什麼呢?”
男孩眉頭緊鎖:“你好像跟我說,不懂得內功有很大的壞處,可我從沒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但仔細一想,這可能是很大的問題?如果我從沒有覺得有問題的話”
向山很想露出一個笑容。但是他現在沒有麵部肌肉。
很好。
這個小子,確實有教育的價值。
“那麼,先坐下吧。”
向山看著尤基,想要說點什麼。這一瞬間,大腦之中湧出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他竟然不知道先表達什麼好。
“要說的東西很多。”向山扶住額頭:“我得想想,先跟你說什麼比較好”
在教導他人的時候,人需要先理解自己想要傳授給彆人的到底是什麼。一個人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東西,那不算“明白”,隻有當他知曉如何用陳述性語言,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完完全全的傳遞給另一個人的時候,他才算是真正“掌握”了一個概念。
因此,教授他人什麼事物,對於傳道者本身來說,也是一種更加深層次的學習。
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忙於研究的學者願意在名為“高等院校”的機構帶課的原因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是現代大學的製度要求,但另一方麵,“傳道”這件事也有利於學者整理自己的思路。
向山目前就處於這麼一個狀態。他的大腦之中,有很多東西都被喚醒了,有很多東西朦朦朧朧的存在著。他無法捕捉到這些混沌的概念。
而教授他人,就要求他用“語言”來捕捉這些含糊的意義,將之轉化為能夠道明的東西。
傳授給尤基一些本領,確實有“報恩”以及“栽培”的成分,但這對向山也有很大的裨益。
這也是他想要“培養助手”的重要原因。這是屬於他的“康複療法”。
“尤基,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會讓你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我不熟悉這個時代,也無法告訴你這意味著什麼。有可能聽了這些話之後,你就很難向過去那樣平靜的生活一旦你知道了某些知識,你就無法想象不知道這種事的前提下生活的樣子。”
這就是“知識的詛咒”。
有些知識,確實可以被動的驅使人,做出一些無知的愚者難以想象的事情。
古典時代的先哲想要讓民眾愚蠢,也是基於這一點來考慮的。
尤基沒有任何退縮:“我想知道!”
“你要想清楚,這是最後的機會,孩子。”向山開口道:“無知的生活在安寧的世界中,不知道自己在忍受痛苦,未必不是一種幸福。追逐一個光明的理念,卻始終處在求不得的苦境之中,也未必就是好的。”
“向山,你今天說的話都很難懂啊。”尤基撓了撓頭:“但是,我始終覺得,知道得多一點就真的很好。我知道向山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俠客不是完全的暴徒這些事情都是我過去不知道的。我覺得這很開心。這就好像好像我也說不上來。就說,好像我以後也有一種選擇,可以過上,過上和媽媽、舒爾茨醫生他們都不一樣的日子。這種日子說不定很很”
“自由?”
“對!就是這個詞!自由!”尤基鼓掌:“這個單詞好生僻!雖然芯片內置電子詞典裡有,但是我幾乎沒怎麼用過。”
“很好,既然你選擇了自由,那麼,你說不定真的就很適合俠客!”向山點了點頭:“俠客,就是為了自由而誕生的一群人。”
尤基眼前一亮:“俠客想乾什麼就乾什麼?”但很快他就覺得不好意思了:“這樣可能不太好吧?向山”
“這就是我要給你闡述的第一個理念,尤基。”向山閉上眼睛。某種來自過去的殘響在他腦海中回蕩,催促著他。
為什麼會有這種光榮與自豪
“俠客並不是為了想乾什麼就乾什麼而存在的。俠客是為了所有人的自由而存在的。”向山閉著眼睛,順著回憶說道:“我不否認,俠客之中,確實很有多人都是為了自己的想法而選擇成為俠客。但俠客的誕生,就是為了眾人的自由。”
“自古以來,就有強大的事物欺淩弱小的事物。弱者的肉,被強者當做食物。有人說,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就好像強大的動物會殺弱小的動物一樣。但這是個錯誤的事情。人類進入明時代以來,就通過建立在心靈上的共同體,將物質上的力量彙聚到一起,最終成為了自然之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可以說,人類遵循的,是明的規則。”
“但是,弱肉強食的本質,就是對人類想象的共同體的踐踏,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全世界的人都沒有察覺到這種錯誤,人類處在分裂與戰亂之中,非常痛苦。”
“這個時候,就有一個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人兒站了出來。這個人就叫墨翟。他說,這是不對的,我們要愛著所有人,並以互惠互利為前提進行往來這就是兼相愛,交相利。”
“墨翟?”尤基驚訝了:“原來墨翟也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