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開元一絲一縷仔細複盤方才的幻境,從頭到尾闡述道“那修士見了我的傷勢,我卻連基本的警覺都未曾提起。
對方對符家村的占有之心展露,我明知符家村沒有什麼值得對方覬覦之處,對方又講了‘血食’,我卻仍放任他落在村中。
見了他的殺戮之景,我心緒頃刻動蕩,未曾估量敵我實力,便貿然殺下,法訣不取其要害,反而截停已死之人的血液,忘了鬥法之要義。
生死搏殺之下,雖然僥幸取勝,卻又因為身上傷勢,幾乎折命。借著所謂的‘血食’堪堪將命吊住,我的心境卻在那時崩塌,如今想來,是我”
他話未曾說完,黑伯已經打斷了他的闡述“戒心不備!殺心不決!靜心不穩!狗兒啊,你的心境還像個孩子!”
黑伯語氣平淡,但聽在符開元耳中,他能深刻感知其內蘊含的失望之意。
院內一時沉靜,黑伯麵貌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麼。符開元便沉默不言,獨自反省。
“你有多少疑惑?”
不知沉靜多久,黑伯突兀的問出這樣一句話。
符開元抬眸看他,沉思一二將心緒理清,緩聲問道“‘血食’是什麼?”
黑伯未曾回答,複道“僅此一問?”
符開元又斟酌問道“您為何在符家村?”
黑伯頷首,單臂倚靠在石桌上,悠悠道“‘血食’者,乃魔道修士慣常服用的膳食,經秘法淬煉,食之增血氣,愈傷勢;煉之入丹、入器亦能使其大增玄妙。
‘血食’取於民血,需殺民取血,練血成食。各類‘血食’祭練手法各有不同,幻境中所呈現的隻是基本手段。但僅僅如此,你食用之後便足以吊住性命,保住修為,這種東西雖然誕生於魔修,但是於所有修士而言,都是難得的好東西。”
黑伯聲音悠悠,雖有自言自語之狀,但目光還是時不時的瞥向符開元,觀察他的反應。
“至於我為何在此,此問尚早,若是你哪日築基歸來,再解此問不遲。”
“是”符開元靜靜答了,又等在一旁。
黑伯倚著石桌,麵容背著符開元,話音落下不多時,他的鼾聲竟然又響了起來。
緊接著便是如夢話一般的話語傳出“你自去修仙求道,我雙眼已是睜不開了。”
掩了院門,符開元輕輕退出,黑伯弄這一場幻境不知有什麼深意,‘血食’之說他見了殘酷,尤其是映在符家村眾人身上,雖有諸多奇妙,但他自小受白聶、何聆煙的教導,對此是半點心緒也無。
靜靜踏步在村中的街道上,此時晨曦普照大地,雞鳴犬吠,村內眾人已是各自蘇醒,正在準備著飯食。
昨晚符開元發了稻種,眾人已經商議,今日便要在村長的帶領下劃分出良田,往後進山打獵的打獵,耕田的耕田,再找幾頭野牛之類馴養,將田土打理好,來年開春便要種上糧食。
看著平靜的村子,躍過各家的牆門,聽著那些誠摯的笑語,符開元麵上也流露出難得的笑容。
他未曾再與眾人見麵,連符長鬆那邊也未曾打招呼,靜靜走到村口,馬匹也未牽,悄悄的離了村子。
如今的他雙腿走路,運上法力,比騎馬還要快些,來時騎馬是為了方便打聽消息,歸去時專門尋著無人的地方走,倒也十分輕巧。
走著走著,忽然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浮在他的腦海中“虎子”
先時符開元是出於自己修仙的見聞,因著自身尚且前路難保,故而將那靈竅子留在村中,當一個凡人雖然艱難了些,但至少不必日日麵臨著這些殺身之禍。
今日他卻又有不同的感想,似那殺民取血、煉製血食的魔修他雖然未曾真實見過,但幻境中的經曆也讓他明白一點,至少成了修士,還有些博得自由的資本,總好過渾渾噩噩當一個凡人,說不定哪天便在修士戰鬥的波及之下喪了性命。
腦海中想著,腳步已經轉向那小村子,來時騎馬趕路,從那小村子到符家村行了一天有餘,此時腳下法力運轉,他已經飄起了身子,近著地麵緩緩飛行,隻半個多時辰便看到了那村子的輪廓。
修仙界打打殺殺是日常,凡人中平平靜靜也是日常。這小村子地處元廬山轄域之內,雖然靠近邊界,平日裡也沒有什麼流寇亂匪敢來這裡鬨事。
他信步踏入村中,村口便是虎子的家,輕輕敲了門,院內傳出那中年婦人的回應。
門戶洞開,虎子正在獨自玩鬨,那中年婦人則帶著自己的女兒整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