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越的鼓聲之中,唐雲忠微微弓起腰,和豈合木達達目光對峙,為了讓肢體線條鼓脹清晰起來,他們不斷擊打著自己的身體,明明還是二月的天氣,場上十人的身體卻在大開大合的動作中附上一層薄汗。
我雖然擔憂,但是看著也覺得好像跟著激動起來。當年在清河的時候偶爾看看廟會,裡麵有些走穴的小孩子會踩著高蹺,或者騎著一匹紙糊的假馬往前走。即使上輩子後來進宮,我也大多在六監忙碌,也就是上輩子最後一兩年稍微風光些,偶爾可以去末席看看歌舞,大多也都是歌女舞姬,姿態柔媚舒展,像這種剛勁雄渾而殺意濃烈的戰舞我是從來未曾見過的。
“姑姑!”
我目不轉睛看著唐雲忠與對方似是舞蹈似是纏鬥,卻忽然聽到身旁有人喊我,轉頭便看到趙敢一臉擔憂地看向我,“姑姑,這上麵真的有烏頭毒。”
我呼吸一滯,雖然並不在預料之外,心裡卻跟著一沉“這麼說,這幫人手裡攥著毒,還如此挑釁?當真是不把我朝放在眼裡了嗎?我看這不過就是些小伎倆,難道他們真敢在聖上麵前刺殺小將軍不成?”
趙敢歎了一口氣,見不好說話,將我拽到人群後麵一些“姑姑有所不知,小將軍乃是唐家旁支所出,後被老國公收在身邊。我們這邊兄弟自然是服他,但是坐在京城享福的那些唐家人巴不得他早些死了——小將軍若出了事情,聖上雖必定震怒,但是唐家倒不一定追究。屆時大抵就是殺一兩個契骨壯士罷了。”
我微微搖搖頭“北境若失唐將軍,後繼無人。難道聖上不知?”
趙敢歎了一口氣“唐家總覺得,這北邊誰來守都行,連契骨也知道除了小將軍就是斷了唐家軍下一代,這些高坐京城中的達官貴人還覺得沒什麼大事情呢。”
事情比我想象中更加複雜,尤其是唐雲忠的處境,如果老國公也偏向嫡係子弟,即使唐雲忠出了什麼事情,他最多也就是關起門肅清門戶,大抵還會勸著聖上寬厚處理。
我遠遠地看向台上,就見那位烏木太後帶著一絲微笑俯視著這一場生死相搏的舞蹈難道,連烏木太後也看出來了唐家內部的鬥爭,才會出此計謀激唐雲忠戰舞,好借此除掉這個在戰場上無往不勝的年輕對手?
“如此,便都是計謀!”我忽然想通了一切,“他們是故意的!如果今天忽然提出要戰舞,若早上那支箭沒有放在將軍府外,小將軍必然會警覺,反而不上鉤。但是提前預告後,小將軍和聖上反而會因為不能丟失大越顏麵而配合其行為。”
趙敢也反應過來“這是……激將法?”
我點點頭“不錯。眼下小將軍身上未著兵甲,又因為戰舞血氣翻湧,此時如果中了烏頭毒,毒氣快速蔓延全身,多半是要命的啊!”
“那,那怎麼辦?”
我看著唐雲忠,咬咬牙“趙大哥,這箭是什麼形製?”
“確是北方常見的箭,姑姑可有主意?”
我朝趙敢一拜“眼下我確有一法,隻不過可能會讓大哥陷入險境……”
趙敢鬆了一口氣,朝我抱拳一笑“姑姑有救將軍之法,隻管道來,趙敢微末之身,若能派上用場,雖死無憾。”
我拱手朝他一拜“請大哥偷偷繞到對麵身後,將這支箭對著我射來。”
“什麼?”趙敢眼睛一瞪。
“大哥放心,不用真的射中我,隻需擦著我身子過去即可。即使有些擦傷,等會我先一步把胳膊上綁好,一點點毒也不會要我的命。如果對方真的是衝著小將軍的命來的,我們不如搶先一步,打亂他們的計劃,這樣既可以阻止他們的計劃,也能在這萬邦來朝時揭穿他們的陰謀,豈不是一舉兩得?”
趙敢雖然未曾讀書,卻久經沙場,反應很快,他立刻點點頭,喊來一個隨從在我身邊,又囑咐交代幾句,便抱著箭悄悄退到人群後麵。
我飛速取下藥箱上的白色綁帶,沿著胳膊的位置綁過去,便忐忑地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來的那支飛矢。鼓樂越來越激昂頓挫,唐雲忠和對方武將時不時纏鬥一番,又各自分開,已經有了七八回合。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隻覺得那鼓樂聲中仿佛都透著一股殺氣。腦子裡想起自己這輩子遭受的種種創傷,總覺得最後要是他們真的能成事,贈我黃金萬兩也不算多的。
忽得,一道飛矢破空而來,沿著肩膀割傷我的皮膚最後重重地刺入背後椅座背上,我帶著幾分誇張一聲慘叫,往後踉蹌一步摔倒在地。
這一事情我本就是要鬨大的,後退的同時順便把椅子撞翻了。身旁趙敢安排的小將反應伶俐,隨即大喊起來“契骨軍中有人放箭!”
這一番動靜鬨得甚是熱鬨,場上十人都停下了動靜,唐雲忠回頭看去,神色嚇了一跳,匆忙跳下台,小跑到我麵前,他剛一靠近,我便給小將使了個眼神,瞬間一排盾甲立於我們身前“保護唐將軍!對麵契骨有人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