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百姓們得了承諾,好些大約是終於委屈起來,不由得嗚嗚咽咽哭了起來,我鬆了一口氣才從周恪己後麵擠出來,就看到一個老奶奶抱著一個不知道什麼瓜,一邊哭一邊遞給我,我不知所措地接過來,重得差點沒抱住。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指了指自己,用手勢跟我比劃“吃,你們吃!”
我想把那個不知道什麼瓜還給她,又怕這麼重的瓜貿然遞過去給摔在地上弄壞了。推拉了好一會還是唐雲忠看不過,單手接了過來“老人家,謝謝您!您跟著去府衙那邊,中午我們煮點粥讓大家吃。”
老人這才抹著眼淚跟在百姓後麵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回頭剛想謝謝唐雲忠幫我解圍,就看到他饒有趣味地抱著瓜看了一圈“這玩意,要是能砸在匈奴頭上也不錯哦?咱們確實該加一批錘子了。”
——這孩子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啊?
我走過江樵身邊的時候,隻見他戰戰兢兢,肅穆地立於門口,卻也不敢多言。唐雲忠抱著那個偌大的瓜瞟了他一眼“江老爺,看在往日情分上小將提醒您一句。您眼下要是不跟著去府衙聽聽,到時候可彆清算到頭上了再來喊委屈。”
我們這浩浩蕩蕩一行人前往破敗已久的郡守府衙,除了這一路上跟隨的百姓,還來了不少看熱鬨的。多數是瞧著有熱鬨看就來了,然後一看到人就走不動道了。
我忽然想起了什麼,沒憋住就笑了起來。
周恪己湊過來一些“阿梨在笑什麼?”
我歪著頭看他一身珠光寶翠的“大人還記得自己曾經跟隨賑災的糧船到過一次清河縣嗎?清河縣百姓都在岸上給您磕頭謝恩呢。”
周恪己歪著頭想了好一會,不由得笑了起來“莫不是阿梨也在那些百姓中間?”
我沒忍住,點著頭捂嘴笑起來“那些叔伯嬸子都在那邊感慨,說大人真俊,長得跟神仙似的。他們還說不知道什麼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大人呢。”
周恪己聽著也想笑“他們肯定沒想到是阿梨這樣的女子。”
“我沒說完呢大人。”我拽著周恪己讓他湊近一點,“其實我當時看到大人了,就大人在船上我在岸上,隻驚鴻一瞥。然後我們當時終於拿到賑災糧,縣城都在重建,有個說書的天天在縣城中心給大家講故事,講武帝金屋藏嬌,李斯東門黃犬,劉備三顧茅廬什麼的。我那幾天抽空就想去聽,還挺入戲的,看到了大人,我偷偷就跟我娘說,若不能得此美人,總有江山萬裡又何足為貴。”
周恪己一個沒憋住,彆過臉笑了起來,耳朵尖倒是微微泛著紅,好一會才轉過頭“我原以為姑姑是器重恪己的才華品行,怎麼說得仿佛見色起意似的?”
我也有點不好意思,嘿嘿笑了起來。
“令堂聞言如何?”
我撇撇嘴“我娘將我揍了一頓,說我胸無大誌,恩將仇報……真是惱人得很。”
周恪己啞然失笑,隔著袖子扯了扯我的手“那下次阿梨給娘親燒香的時候可要記得叫上在下一起,我要告訴阿梨的娘親,這可不是恩將仇報,在下是樂意的。”
我臉上微微一燙,低頭忍不住笑了起來。
走進布滿了灰塵的府衙的時候,裴子德一邊揮開麵前的灰塵,一邊差使下人一扇一扇地先去開窗。我看著那些村裡的百姓一邊碎碎叨叨不知道和旁邊人在說些什麼,一邊跟著搖晃進去,大約有幾個人打頭喊了什麼,剩下來的人跟著找了些活乾起來。
剛剛把瓜遞給我們的老奶奶顫顫巍巍走到門口,把快掉下來的木板拆下來,又挪著小步子一點點蹭到角落裡把木板丟下來。唐雲忠剛剛想去幫忙,就被一巴掌拍回來了。我們仨就這麼看著剛才在江府門口差點鬨起來械鬥的一幫人,眼下極為默契地收拾著早就破敗不堪的府衙。
周恪己頗為感慨地看了一會,轉頭對我和唐雲忠搖搖頭“到底是我太年輕了,又久居深宮之中,我總想著我該救天下百姓,但是百姓到底是什麼呢?現在想起來,儘管天天把天下黎民百姓掛在嘴上,我卻連他們到底是什麼都有些說不明白。這麼久了,我卻忘記了最為直接的府衙。”
我也沉默了,彆說周恪己,連我也沒有想到這種最為簡單又直接的辦法。明明這郡縣府衙就是用來給百姓伸冤的,但是我們三個人來來回回幾個月,居然連最簡單的方法都忘記了。
“自從我知道江樵代郡守之責以來,我知道江家和郭虞在朝廷上錯綜複雜的關係以來,我似乎就下意識覺得,這間小小的府衙又能做什麼呢?”周恪己歎了一口氣,看向麵前正在忙碌的人群,“……或許,是我錯了?”
“侯爺。”裴子德從旁邊笑眯眯地走過來,朝周恪己一拱手,“等會兒下官要帶行郡守之責,審問江家占地扣糧一事。還請侯爺在旁監督,以免下官偏私。”
周恪己頗有所感地點點頭,望著麵前自發將府衙已經快要整理好的幾人。裴子德了然地看著他,轉頭望向那些村民百姓“這是他們自己的田地,他們如何不上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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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德,本侯空得一個仁愛愛民的美名,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今日看到他們,內心頗受震撼,子德可能解我心意?”
裴子德一拜,表情了然“臣當然明白大人心裡所想,那江家豪橫鄉裡,百姓深受其害而無法反抗。侯爺擔憂百姓,故想要自己與江家斡旋,待拿到土地,再將土地分給底下百姓。此中心意,堂兄早已告知於我。”
“子德以為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