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法也急了“我們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才不是玩鬨這種小事呢!皇兄貴為太子,肯定是以課業為重啊。”
“我不我不,我們說好要玩的。”楊雲行差點又哭出來,扒著周恪己的衣服,像個大狸子一樣抱著腰,“就玩一會會,就玩一會會。玩一會表哥再去忙好不好?”
唐雲忠還有點拘謹,畢竟自己身為臣子,連在唐家都說不上話,更何況這裡可是皇後宮中。他從記事開始便在邊關,隻偶爾來一趟京城。從前他回來便住在唐府,和唐揆榮那一家人一起吃飯,是他最不喜歡的事情。唐家人對他的嫌棄和鄙夷,即使是孩子也能鮮明感受到。不過這次楊皇後特地要他留在宮中,生活仿佛一下就好玩起來。
“雲忠不去跟他們玩嗎?”楊皇後笑著拽著他,白皙纖瘦的手牽著他走向還在爭吵的三個小孩子,“好啦,不如這樣,等三天後正好是穀雨時節。我們去金元圍場遊玩,到時候我可以玩一整天。今天就先忙課業,好不好?”
“我想放風箏!”
“哎呀,那要開始紮風箏了,到時候本宮再去問問邢美人要不要帶著八公主。那雲忠雲行,你們跟我去紮風箏,恪己恪法,你們先去書房討論文章吧?”
三個孩子答應了一片。楊皇後笑眯眯看過去,最後目光落在自己成熟穩重的孩子身上。他才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已經老成持重可以處理政務,儀態端莊,待人謙和。楊皇後看著自己孩子背著手微笑看著幾個弟弟,不由得失笑“你呀……”
周恪己本來看著自己幾個弟弟正感到欣慰,忽然便察覺自己的母親正在看著自己發笑,那沒由來的笑讓他頗感茫然“母後?”
“你呀,這般老成無趣,今後遇著喜歡的姑娘怎麼辦訥?人家多半要嫌棄你無聊了。”
周恪己臉上微微一紅“母後莫要取笑兒臣了。兒心中隻有黎民蒼生,無暇顧及兒女私情。”
周恪法板著小臉走過來,對楊皇後一拜“皇後娘娘,恕恪法多言!天下大誌豈是一般女兒家懂得!皇兄若要尋找良配,必然是深明大義端莊賢淑的女子,怎麼會為了一點點瑣事就覺得皇兄無趣!這樣的女子怎麼配得上皇兄!”
“就是啊,姑母,表哥今後的妻子必然是溫婉賢淑,神仙模樣的女子!一般尋常女子怎麼配得上表哥!一定要是世間頂漂亮頂聰明的那人才可以!”
楊皇後聽著他倆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跟著笑了起來,轉頭問向唐雲忠“你們倆這點上倒是齊心。恪己這麼無聊的性子,也就你們不嫌棄了——雲忠,你覺得呢?”
“什麼?”唐雲忠愣了一下。
“恪己大哥哥以後總要成婚,你說我的孩子找個怎麼樣的合適呢?”
——這話是可以問我的嗎?
唐雲忠茫然了一會,望向楊皇後那和煦的笑容,結結巴巴地說道“一個快樂的……”
“快樂?”
唐雲忠說完,才覺得自己怪冒昧的,這話真是沒頭沒尾的“臣,末將的意思是說,大殿下以後的妻子,應該是一個……高高興興的女子。”
“嗯?”周恪法不讚同地皺起眉,“什麼叫高興的女子啊!當然是端莊穩重,深明大義的女子才配得上皇兄啊。”
“這樣啊……那恪己,你以後可要加油啊,要尋一個深明大義又高高興興的姑娘。”
周恪己看著自己的母親,對母後這種突發奇想早已習以為常,隻相當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唐雲忠和周恪法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形容著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女子,小了幾歲的楊雲行在旁邊吃著手指,似懂非懂地聽著,一邊重複他們兩邊的話,一邊不停加上各種誇張的形容。一陣帶著暖意的風拂過衣服,帶著初夏的暖意和安穩。他不由得笑了起來“深明大義又高高興興……兒臣一定儘力。”
“侯爺?侯爺?”周恪己從夢中緩緩醒來,就看著裴子德舉著燈台望向自己,“夜已深沉,這些公文明日再看不遲,侯爺先回府歇息吧?”
周恪己剛剛從夢中醒來,還帶著幾分迷蒙,好一會才從空氣中嗅出北地的風沙味道,他轉頭看向裴子德“我是睡著了嗎,子德?”
“許大人回京後您總挑燈工作,這樣可不行。”裴子德為周恪己披了一件毯子,坐下來笑道,“這許多事情都應當是由我來處理,如何要麻煩侯爺呢?”
周恪己聽出了語氣中的調侃,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了笑“阿梨離開之後,總覺得回侯府冷冷清清的,眼下連雲忠也回了乾門關,就更加靜得讓人難受。還不如留在府衙處理點事情,偶爾還能跟你說說話。”
裴子德啞然笑了起來“這些事務分下去做就好了,侯爺要是真的覺得無聊,下官自然願意飲茶相陪,何必拿這些事情來排解寂寞?不過,侯爺怎麼是這樣耐不住寂寞的性子?”
周恪己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從前也不是這樣的,不過倒是遭難之後柳暗花明,這幾年活得越發放肆,人就變得嬌氣起來了。眼下連一個人都覺得好生難耐……真是羞愧。”
“對侯爺來說未必是壞事。”
周恪己笑地搖搖頭“自然不是壞事,是天大的喜事,雖然身份不比從前,上天卻以無價之寶饋贈於我,除卻感激再無言語。眼下我隻盼著阿梨早些回來,我與雲行能夠兄弟團聚,再將北川治理得妥當富庶,便已經格外滿足了。”
裴子德不讚同地搖搖頭,勸說道“大人有天人之才,天下之誌,豈可止步於此?”
周恪己未曾回答,隻是默默笑了笑,轉頭看向窗外夜空,不禁小聲喃喃“希望雲行能願意來北川。眼下……楊氏的親人,隻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