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東宮有梨樹!
最初一段路程後便要穿過鯀山,其中有大約十天的路程根本沒有驛站休息,隻能在馬車上休息。等進入鯀山地界之後我便將馬車讓給了楊雲行和照顧他的師父,自己則去和月檀擠一輛馬車。結果月檀累積了不知道多少八卦,一到晚上快睡覺了就講給我聽,聽得我夜裡比白天都精神,跟夜貓子似的。
最後十天馬車坐下來我憔悴了一圈,人都蔫了不少。連方群都能看出我沒有休息好“許大人這是怎麼了?這次沒休息好?我覺得最近一段時間蠻涼爽的,也沒有下雨,雖然馬車不太舒服但是晚上幕天席地睡得還挺香的。大人怎麼反而看起來更憔悴了?”
我哈切連天地擦著臉,差點蹲在水塘邊上睡著“小孩子彆問,我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腦子裡翻滾而過的全是些宮中不能說的秘密傳聞,“這個世道真是太險惡了,真的是什麼人都有……不過那也太離譜了吧?真的假的啊?”
方群看我對著水麵嘟嘟囔囔的,陪我蹲下來“許大人,你在看什麼啊?”
我很想回答一些非常嚴肅認真的話,但是昨晚月檀給我講的故事實在是衝擊力太大了——
皇上身邊一個我曾經見過的內侍前些日子仗著權勢想要強占一個民間少女,內侍已經年逾七旬,又慣會做低伏小,看起來形貌猥瑣,那少女正當妙齡,自然不願意。可惜那少女家中卻有對貪財的父母,他們以一百兩銀子的彩禮錢把少女許配給老內侍。
這種戲碼雖然可惡但也不算罕見,故事到這裡本來也就差不多行至終章,卻不想那少女被他強迫後居然性情大變,變得神神叨叨,自稱自己看到了那個內侍的死法,說他會被倒吊在樹上被野狗啃噬而死。
這件事情本來是被那內侍悶在家裡不敢聲張的,卻不想有一天那女子披頭散發跑了出來,在大街上當街大喊,說她看到了京城變成了一大片火海,看到有一個女人的人頭被懸掛在正玄門上,還說看到有軍隊闖入了正玄門。
這下不得了了,本來隻是家中一樁醜聞,瞬間變成妖言惑眾大逆不道之行。眼下那名可憐的女子據說已經被秘密處死,而那名內侍也被革職查辦。
倘若她說的當真隻是風言風語倒也還好,但是她所描述的場景,分明就是上一世我最後的結局。廣王率兵闖入正玄門,京城化為一片火海,四處是逃難的百姓和慌亂不已的達官貴人。而我作為所謂謀害太子的主謀,被梟首後人頭懸於正玄門上倒也是可以想見的。
——隻不過,那個年輕少女為何會看到那些?她難不成也是千姓堂那個不知名的黑影人?到底我為什麼會回到眼下這個時間,究竟還有多少人能意識到曾經的未來是被抹去重塑的?這一係列問題困擾了我一整夜。
就因為月檀講的這件事情,我昨晚一整夜都沒有睡著,滿腦子都是各種可能,不知不覺天都亮了。我拘起一抔水潑在臉上,左右搖晃著腦袋,好一會才覺得意識回籠些許“煩死了,自從有一個人開始神叨叨,所有人都開始神叨叨了……”
眼下我們恰好停下車隊埋鍋造飯,我頂著倆黑眼圈走到楊雲行身邊坐下,還未開口,先歎了一口氣“雲行,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楊雲行的師父剛剛幫他煮好麵條,眼下楊雲行捧著一個海碗正在模樣矜持慢條斯理地吃著麵,聞言朝我的方向微微歪過頭“嫂嫂請說?”
“你之前不是說你能預知未來嗎?你真的能知道未來發生過什麼嗎?”
他愣了愣,好不容易拿下蒙著眼睛的布條,眼下一對無神昏暗的眼睛毫無焦點的對著我的方向,和他美豔的臉結合起來看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嫂嫂怎麼忽然問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捂著嘴半天沒有想到怎麼描述“就是我昨晚上看話本,裡麵說有個人活到了四十歲,但是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又重新變回了二十歲,因為這個人已經經曆過一次人生,所以當他重新體驗的時候,他很多地方就能預先去避開不好的結局。我看著這個故事覺得挺新鮮的,就想問問看你知不知道預知未來啊,回到過去啊之類的事情。之前你在殿上跳的那個舞不就是先知預知的祭祀舞蹈嗎?”
楊雲行沉默了一會,有些疑惑地歪過頭“嫂嫂怎麼會相信話本裡麵的故事呢?那都是騙人的。至於我跳的舞蹈,也隻是師父教給我的用來裝神弄鬼的罷了。”
我一愣“你師父編的?”
楊雲行笑著點點頭,四處喊了幾聲,那個嘴碎又尖酸的男人才佝僂著背脊從旁邊小跑進來“我在給你洗碗呢,又怎麼了祖宗?”
楊雲行指著我笑得頗有點小得意“師父,我嫂嫂想要看看你當年編的那個舞蹈。就是用來在殿前展示的那一段,你能不能再跳一下給她看看啊?”
“哈?”那獐頭鼠目的中年男人瞬間皺起眉,“這誰還記得啊?跳大神不就是隨便跳嘛。”他一邊抱怨一邊跳了起來,大約是由於他的身形更為佝僂,看起來卻仿佛和農家神婆神漢跳大神完全沒有區彆。
我將他的動作與記憶裡楊雲行那優美而詭譎的舞蹈對比一番,最終喪氣地發現,居然真的是同一個體係下的產物“是因為跳的人不一樣嗎?差距正真的好大……”
那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大約是有點怕我,隻敢小聲隔著好遠和我說話“大人您是金枝玉葉,沒見過農村鄉間,這種跳大神到處都是。我被一個老神漢收養之後就跟著他學叫魂占卜。我們這個行當居無定所,也很少有成家的,一般都是年紀大了就收養個娃娃等著給自己養老送終。幾年前我恰好流浪到大越與突厥邊境,就遇到了小雲。一開始我還覺得自己撞大運了,這孩子這麼漂亮,保不齊能有個好出路呢。後來沒想到他居然是個瞎子。”
他歎了一口氣“但是都處出感情了,再把他丟了我也舍不得,最後倒好,給自己抬棺材的沒有找到,反而多了個累贅。”
我本來略有些不滿他說話的腔調,不過看著楊雲行倒是一副高高興興的模樣,便也就沒有插嘴——一個人自有一個人命,若他真的傷了楊雲行我肯定不同意,但是隻是兩句沒輕沒重的話,說了就說了吧。這麼多年處下來,情同父子,也不是一兩句話能撼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