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東宮有梨樹!
“那是我第二次來京城,其實我並不是回來特地過生日的,我是回來養傷的。當時匈奴鬨得很凶,乾門關終日是惡仗。最初我隻是肩上挨了一槍,但是因為邊關條件惡劣,後來我的傷口便開始潰爛,我當時才九歲,終日高燒不退,睡了半個月。爺爺總算是不忍心,等到戰事暫時休整後便安排了快馬送我回京看病。”
“我當時本來就燒得迷迷糊糊,加上馬車又顛簸,我一邊趕路一邊吐。我其實已經沒有那段時間的意識了,那些天的情況我都是是聽趙敢說的,他說我最後吐出來的東西都是綠色的,看得人觸目驚心。”
“大約走到半程的時候,唐家軍的兄弟看不下去我這樣,說我再坐馬車都要吐死過去了。於是趙敢和其他幾個大哥抱著我用腳硬生生跑了十幾天,最後是把我抱回京城的。”
“小將軍,小將軍?”
唐雲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年幼的身體將痛覺更加清晰,肩膀上火燒火燎一般的疼痛,他皸裂發白的嘴唇發抖,眼睛半閉半睜地看向床邊“趙副將?”
趙敢嚇得背脊發涼,手背貼在唐雲忠額頭上“哎喲祖宗啊,怎麼這燒還不下去——水呢?毛巾呢?伺候的人都哪裡去了?”
唐雲忠又恍惚了一會,頭歪在枕頭上有氣無力地拽著趙敢“這是哪兒?乾門關……呢?怎麼不出操啊?”
趙敢接過一條毛巾,搭在唐雲忠額頭上“小將軍你受傷了,咱們先回來治病養傷。”
唐雲忠點點頭,卻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懂,他目光左右逡巡一圈“我熱,是不是燒炕了?熱得我發昏,撤掉。”
趙敢被嚇得不敢說話,唐雲忠身上分明還在發抖,臉頰卻是通紅一片,手指冷得好像死人,額頭卻燙得嚇人“我熱,給我扇扇風,熱得我腦子疼!”說著,唐雲忠歪著頭哭了起來,的眼淚順著眼角往外滾,“燙死了,好難受……被子拿開。”
趙敢匆匆忙忙掀開一點點給他扇風,又害怕他把被子全打了,隻能用手箍著肩膀無用地勸著“小將軍彆打被子,你這是發燒了,不能打被子。”
話還沒說半句,臂彎裡一沉,唐雲忠又昏了過去。
“我到了京城也沒好,大約昏迷了十幾天。本來據說都已經在給我準備棺材了,後來我居然自己慢慢扛過來了,等到爺爺回京後,我已經能起來走路了。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當時也就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娃娃,這麼一場大病差點都要了我的命,照理來說我應該是安安穩穩養病的。可惜,唐家人並沒有讓我好好養病的打算——”
“父親,此次邊關大捷,聖上盛讚唐家軍英勇非常,此等表現的好機會,父親如何能因為雲忠一點點小病而錯過呢?”
唐雲忠被窗外的聲音吵醒,他肩膀開始恢複了,每一天都是又疼又癢,總是要熬到後半夜才能睡著,白天總也是昏昏沉沉的,人眼見著就瘦了一大圈。眼下下午好不容易睡著,卻又被這惱人的聲音弄醒了。
“荒唐!雲忠這一遭在鬼門關走了個來回,這生死邊緣的事情什麼小事?若宣文出了事情,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嗎?”
“父親,我知道雲忠這一遭凶險,但是這不是好起來了嗎?眼下他天天悶在門裡偷懶,我們也沒有說他什麼,這不過是叫他配合著到聖上麵前充充門麵,對他也是好事啊。父親您才回京,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這兩天聖上都提了四五次要看看十歲殺敵的小將軍了,眼下他也能起身了,為何還要躺在家裡呢?”
“你當真是狠心,雲忠我才看過,眼下還在斷斷續續發低燒,走路都走不了。進宮的路你要他怎麼走?”
“父親,連宣文也能走完宮道啊,他跟你在邊關曆練那麼久,什麼苦沒有吃過?眼下您跟我說他連走個宮道都不成了?”兩道黑影湊在一起,聲音隨之壓低一些,“我看您是將他當作唐家的孩子了吧?您這是糊塗了啊,我們在一塊才是唐家人,他不就是您撿回來的小娃娃嗎?眼下我們能讓他去麵聖,不也是給了他的機會嗎,我們已經是仁至義儘了,眼下難道您還覺得我對這孩子不夠好?我總不能真當他是我們的孩子吧?”
唐雲忠躺在床上,睫毛顫了顫,胸口劇烈地一陣起伏,窗外那兩道黑影就像是風中搖擺的樹影一般,他就這麼盯著地麵上搖晃的黑影,不一會又睡了過去。
“……後來,後來……我真的就拖著那個身體去麵聖了。當時我剛剛恢複一點點,要從正玄門外麵一路走進去覲見。當時細節其實我不太記得了,因為我越走越覺得昏昏的,整個人都沒有力氣了。我隻記得我似乎是順順利利見到了聖上,雖然撐著沒有暈過去,但是那病懨懨的模樣估計還挺嚇人的。後來恪己大哥就提議讓我先去旁邊休息。我在太子東宮溫賢閣一直睡到宮門都關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從白天變成深夜,大哥在我旁邊溫書,見我終於醒了,便喊了兩個下人來照顧我,還給我準備了些點心。”
“唐戩小將軍表字雲忠?”
唐雲忠從湯碗裡抬起臉,不知所措地點點頭,大約是覺得自己吃相實在難看,手在嘴邊擦了擦油漬,小聲嘀咕“末將唐雲忠,見過太子殿下。”
周恪己笑了笑,接過侍女手裡的盅,放在床邊矮凳上“還喝得下湯嗎?這個烏雞湯孤讓他們下午就燉著了,要是能吃得下就稍微喝一點。”
“我,末將誠惶誠恐。”唐雲忠局促地搓著手,他雖然已經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好幾年,卻終日隻是吃風沙,幾乎沒有見過達官貴人。第一次獨自相處,便是和太子這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未來聖上,唐雲忠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回複對方,“太子厚意,末將萬死不辭。”
周恪己沒有說什麼客套話,隻是按著他的拳頭讓他放鬆下來“眼下並非朝堂之上,唐小將軍大可放鬆一些,這般緊張,等會兒傷口怕是又要疼了。”
“太子殿下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