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不理解,還強調了一句“這事情要經年累月地堅持,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他似乎多有悵然,神態裡透出幾分十幾歲孩子才有的不知所措,我看著他局促地放下碗,不知道摸什麼地在身上到處找了找,片刻後對我點點頭,“我去那邊看看。”
我頗有些迷茫,卻也隻能點點頭“你去吧。”看著他遠去的有點委屈的背影,我好奇地扯了扯唐雲忠的衣袖,“他是不是眼眶紅了?我沒看錯吧?”
唐雲忠對我挑挑眉“……你可真行,我們上下猜忌這家夥這些天他都一副皮笑肉不笑地死出。你倒好,才說了沒幾句話呢,把人家小孩子給說哭了。”
我茫然回頭,擺擺手“你問我我問誰啊?我這還不夠老實回答的?誰知道他是想到什麼了?我看啊這問題他不是白問的,裡麵肯定有文章!”
唐雲忠目光緊緊跟隨著赫連笳,微微點點頭“是啊,不知道這家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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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和第三天無事發生,第四天早上起來便覺天空中陰雲密布,似乎風雨欲來。起風了之後邊塞便更顯得蕭瑟寂寥,那陣陣陰風從早上便吹得我心裡慌慌的。
唐家軍將士過來加固帳篷。我怎麼都坐不住,便趁著他們忙碌的間隙想著出去走走。
這一波朔風帶來的是忽而降低的溫度。我本來穿著七月份的單衣,眼下不由得有點發冷。眼下正是操練的時候,我見著他們在訓練,唐雲忠扶著佩劍在隊列最前麵指揮,我知道眼下不好打擾他,便從旁邊繞了過去。
他大約是看到我了,遠遠對我點點頭,便又回去盯著兵士訓練。
我朝他打了個招呼之後便繼續抱著胳膊瞎轉悠,營地裡到處都是給帳篷加固而忙碌的兵士。黑雲壓向乾門關,讓明明是上午的天氣陰沉得仿佛黑夜一般。我走了一會,想著老是這麼轉著也沒啥意思,正打算早點回去帳篷暖和些,卻沒想趙義從隊列裡小跑過來停在我麵前。手裡拿著一條披風“許大人,唐將軍讓我把這條披風給您。”
我遠遠地看過去,就看到唐雲忠剛剛還披在身上的灰黃色披風已經不見,大約就是趙義手裡這件。我笑了笑,接過來“……真是的,多久沒洗了,要不是冷得很可真不想披這玩意。”
趙義聞言笑出兩個小酒窩,語氣也活潑起來“義父說得果然沒錯。”
“嗯?”我一邊給自己披上披風,一邊上下打量他那欠嗖嗖的笑容,“你義父什麼沒說錯?”
“義父說,等會兒許大人說什麼,就回答‘唐家軍就這個條件,愛穿就穿,不穿就還給他。不許嫌棄’。”趙義模仿著唐雲忠的語氣說完,板著的小臉上笑出一個小酒窩。
我也沒忍住笑了一聲,把披風係好了,給他背後拍了拍“快回去吧你,還插科打諢呢!”
得了披風我暖和不少,便又有了興致到處走走。走到靠近乾門關的位置,就看到赫連笳指揮著幾個他的手下在努力搬沙袋。看到我過來了,赫連笳朝我揮揮手權作打招呼。
我停下來有點好奇地看過去“你們這是在乾什麼啊?”
赫連笳轉過頭看了看,對我憨厚一笑“哦,就是這城門口土太軟了,我們用石頭壓一壓,省得今天下了雨之後,明天這關門陷在裡麵。”
我聽得雲裡霧裡,正想要追問,就聽城樓上一陣鼓角之聲,隨即便跑下來幾個兵士“域外鬼方來襲,都做好準備!”
赫連笳臉色一變,隨即轉頭便要去拿兵器,百忙之中還不忘回頭交代我一句“兄長他們的隊伍來了,許大人快點撤退回後勤的營帳裡麵。”
我秉持著不添亂的原則,連忙點點頭,逆著人群小跑回了後勤的地方在帳篷裡乖巧地等著他們抵擋住這一波攻擊——不過我總覺得哪裡似乎有些怪怪的,這鬼方的隊伍怎麼恰好這個時候來呢?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太湊巧了。
這一波鬼方來勢洶洶,外麵聲音嘈雜。我沒想多久就有傷員送過來了,我隻能暫時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專心開始救治兵士。一直忙碌到暮色深沉,將要看不見的時候,隨著一陣驚雷,一場暴雨姍姍來遲。
暴雨讓本就看不見東西的黑夜更加撲朔迷離,這樣的環境兩邊都打不下去。我這邊正給一個年紀小的弓兵包紮呢,就聽到外麵暴雨聲中傳來鳴金收兵的聲音。
我營帳裡坐了十來個將士,他們大約也是聽到了,紛紛抱怨起這古怪的天氣。其中一個年級稍長的擺擺手“沒得打!這個天在草原上能看見個鬼!估計鬼方他們得先趕緊找地方紮寨吧,這雨怎麼一瞬間下這麼大。”
我沒接話,總覺得不安地感覺越發強烈。
入夜後,暴雨轉小不少。我睡不著,便坐起來點了一盞燈整理藥譜。帳篷外很是安靜,細密的雨聲中偶爾能聽到執勤士兵的腳步聲,雨越來越小,等到我困意上來的時候,外麵已經隻剩下萬籟俱寂的黑夜。
大約後半夜的時候,忽然一聲戰吼響起,我驚得從桌上猛然翻坐起來,惶然地左右看去,隻聽得帳外一片混亂之聲,隱約聽到有人在喊“都起來,準備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