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著他大約不願意這麼快看見自己的敵人,便想著讓赫連笳躲開一些。卻沒想趙敢主動走上前,對赫連笳一抱拳“赫連將軍。”
赫連笳對他點點頭“趙將軍,是吧?”
趙敢隻是微微點點頭,並沒有過多寒暄,轉而麵向我,態度柔和了不少“許大人放心,我們行伍之人古來便是如此,不可如流寇草莽那般快意恩仇,總歸還是兩邊百姓才是最重要的……這點輕重我們唐家軍將士還是分得清的。”
我有些難過地點點頭“我理解,多謝趙大哥這番話。”
“更何況,我已經聽阿義說過那晚的情況了……實在是不知道要將怒火發泄向哪裡。”趙敢嘀咕了一聲,沮喪地垂下頭。就這麼沉默片刻後,他卻似乎想起了什麼,攔住了要進去的我,“差點都給我忘記了——許大人,將軍他說,能不能請您暫時不要見他?”
我一愣“……為什麼?”
趙敢撓了撓自己的臉,顯得有點局促“將軍說自己眼下過於虛弱,實在是太落魄了,他不想被您看到。”
“哈?”剛剛我還是擔心居多,一聽這話跟著火大起來,聲音都跟著高了一個八度,“什麼玩意?因為太落魄不想給我看?”
趙敢連忙一把攔住我“許大人,許大人,您就依將軍一次吧!”
“他好好的我看他乾嘛?他就是不好我才要看啊!這個什麼歪理邪說啊?”我氣不打一處來,這家夥擺明就是給我擺譜呢,“你們倆也是,跟著他胡鬨嗎?他燒昏了你們也燒昏了?我是大夫唉!你們以為我是進去哭哭啼啼的嗎?起到一個情緒上的作用?”
“哎喲,不是不是。”
“還是唐雲忠覺得他媽的我能因為看他落魄的樣子就對他失望?”我火氣上來了——我又不是要什麼天上的星星,我就是想見他確認下他到底是在玩心眼還是真的受傷,這幫人就這麼不樂意告訴我嗎?
“許大人……”趙敢聲音都變了,窩窩囊囊地擋在我麵前,“許大人您就不要刺激唐將軍了。求求您了。我們知道您是關心,但是眼下唐將軍唯獨不想讓您看見啊,您總要體諒他才是。”
“唯獨不想讓我看見?”我氣得都有些胡言亂語了,“恪己大人能看,你們能看,府裡侍從能看,連唐宣文也能看,唯獨我不能看?”
“許大人……將軍畢竟是男子。”
“我第一天知道他是男子啊!”
“世間男子,但凡有幾分血性的,哪個希望讓自己心悅的女子看不起呢?病中的模樣何其衰弱、何其肮臟,將軍不想讓您看見,您總要體諒他才是。”
我眉頭一擰,聲音不由得小了一些“能有多衰弱?人本來就是那樣啊,我難道不知道人受了傷到底是什麼模樣嗎?我這麼多年在司藥監乾活,我不知道人受了傷什麼樣嗎?你們非要,非要瞞著我一個人,這個怎麼不讓我生氣?我當然知道人受了傷有多落魄,我也在軍營幫著你們照顧過不少兄弟,眼下怎麼就不讓我進去看看呐?”
“這一點將軍如何不知道呢?”趙敢搖搖頭,目光裡透著幾分懇求的意思,“但是將軍大人總希望您彆把他當作一般病人似的——這點心願,您就遂了將軍的意思吧。”
我有些無言地放下手,沉默了好一會點點頭“算了,他如果希望這樣……就這樣吧。”
趙敢一拱手,帶著方群默默離開了。
赫連笳從後麵走上來,看模樣還有幾分心有餘悸,也不知他在怕什麼“宣威將軍,好像也挺喜歡你的?許大人這般受歡迎嗎?”
我心裡仍有幾分惴惴不安,不過對著比我知道得還少的赫連笳也隻能笑了笑“怎麼,我看起來不像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
“……沒,看不出來。”
“沒看出來就對了,隻有世間罕有的男人才能理解在下的魅力。”我朝他擺擺手,回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唐府,“走吧,我們規劃規劃明天去看什麼,不如去走走商道吧?我們可以從隆山間的商道官路走一段,順便去看看鏢局和驛館。”
好在唐雲忠危險了兩三天,又傳來消息說身體似乎好了一些。那日周恪己特地拉了唐宣文和他的幾個親隨副將到侯府,我去見赫連笳的時候恰好遇到三人在和周恪己道彆“眼下雲忠身體總算穩定下來不少,我也算放心了。”
唐宣文大約是關了一段時期,連銳氣都被磨挫平坦了,聽見周恪己這麼說,也隻是心有餘悸地點點頭“還好,這情況沒有繼續壞下去了。萬幸如此,萬幸如此。”
幾人從我身邊擦身而過,又和來找我的赫連笳恰好在轉角撞上。分彆之後我見赫連笳一直頻頻回頭“怎麼了?一直看那幾個人?”
“我記你們大越的人臉不大熟悉,但是總覺得其中好像有一個人曾經見過。”他忍不住又回過頭,“那日那個密使離開後,我偷偷跟著他,發現他在和一個將士說話,好像就是剛剛路過的人。”
我忽而一驚“你說的是中間那個唐宣文嗎?”
赫連笳頗為在意地又回過頭“不是,是左手邊那個,原先我在唐家軍營地的時候好像就見過他幾次,但是當時我也不敢貿貿然找上去。方才走過來的時候陰影恰好打過去,我才覺得好像是他。”
“左邊那個?”我算了算剛剛我看見的順序。
——走在唐宣文左邊的,不正是江耀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