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東宮有梨樹!
提及此事,廖清河不由得長歎一聲“你們久居北川,應該還不知道京城這幾年的變化吧?眼下當真是不好過啊。”
我察覺出廖清河話裡有話“方才聽沛德講過京城周遭的賦稅,加上來的時候一路上所見所聞,大約猜到一些——不過義父三朝老臣,德行天日昭昭無可指摘,縱使局勢再壞,就是看在先皇的麵子上,總不能連義父也一同不好過吧?”
廖清河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搖搖頭,撚須沉默良久後才再次開口“聖上前幾年生了一場大病,此後便有些脾性無常。這幾年京城經常傳來大殿下與六殿下的好消息,可是聖上每每聽聞兩廣安定,北川富足,其神態常凜凜然而不似歡喜。”
我沉默了很久,安慰一般對廖清河笑了起來“義父這話說得,仿佛是父親在嫉妒憎惡兒子一般,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呢?”
我這話說起來自己都是不相信的,因為當年的“正玄門兵變”就是一場父親忌憚兒子而衍生出來的鬨劇。
廖清河到底是穩重的,並沒有直接反駁我的話“……三年前,你曾經將在楊氏宅邸的見聞告訴老夫,其中你提到,楊氏正廳之內有一個中間懸掛木偶的活人祭祀。阿梨你可還記得?”
楊家家仆的血肉如何凝結為汙濁的淤痕,布滿整個正廳。詭異的血腥與死亡的可怖隨著時間而褪色為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那枯瘦的身軀裡麵最終露出森森的白骨,短暫的暴行後隻留下無邊的靜寂和悵惘“我當然記得。”
“為了弄清楚那個以楊家家仆血肉為祭祀的儀式到底是什麼,這幾年老夫查閱了許多古書,最終還是在前朝崇帝中期留下的一本典籍中找到了相似的描述——那時候正好是崇帝癡迷於巫蠱之術的時候,宮闈中的不正之風吹到了民間,也才會留下一些荒誕的記錄。”
“那本典籍中間描述到有一種自西域烏茲國傳入的巫術,其名為‘借福增壽’。”
廖清河示意廖沛德扶他去一趟書房,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廖清河手上多了一卷殘缺泛黃的古書,那卷乍一看便上了年代的書卷封麵上印著四個字——“借福增壽”
“老夫說也說不清,你自己看吧。”說著廖清河將書卷遞給我。
——書中詳細描寫了那種邪術,大約是為了讓不識字的人也能在每一步的文字旁還有一副插畫作為說明,書卷隻有短短二十頁,加上文字不多,幾乎隨便一翻便能全部閱讀。
儘管這隻是一冊簡要而劣質的對如何進行“借福增壽”儀式的指南,可這字裡行間的透露出的詭異與可怖,卻不亞於那些文人小說家絞儘腦汁想出的可怖故事。
“借福增壽”這種邪術,最重要的是準備好一個‘活祭’,一般都是極為漂亮的青年;男子屬陽,則以少年陽氣續命,而女子屬陰,則會選豆蔻年紀的少女。因為“借福增壽”本質上是搶奪他人的壽命和健康,所以如果“活祭”本身不夠年輕或者不夠健康,不僅可能達不到借壽的目的,還有可能會被反噬需要承擔“活祭”的苦難。
儀式開始前,需要先選擇十八名平日裡伺候‘活祭’飲食起居的仆役作為所謂“藥引”,兩男兩女四位孩童名為‘叩門’,需要以棍棒擊打使他們嚎哭出聲,而這個哭聲便會引來天神,等到孩子們被活活打殺哭聲停止後,便意味著天神已經降臨。
而後便是將男女侍者手腳束縛,以內外兩圈圓弧狀將擺放圍繞在“活祭”四周。內圈外圈均為七人,若活祭為男子,則男子位於內圈女子位於外圈,若活祭為女子,則女子位於內圈男子位於外圈。緊接著以先外圈後內圈的順序斬殺十四位侍者。
每殺死一人,需高喊一聲“福生無量,壽祚綿長。”
等十四人死去後,最終才會輪到“活祭”本身。一般來說處理活祭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活祭本身在場,則需要活祭依據需求而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卷古書上示意的圖畫是增加壽命,所以活祭被吊死在房梁上,而前朝崇帝相關的那件醜聞中,崇帝便是挖去眼睛作為祭品。另一種則是“活祭”本身不在場,甚至可能不知情,這種情況下一般會使用木頭雕成人偶穿上活祭平日裡常穿著的服裝,懸掛於房梁下,在前麵的儀式結束後將溫熱的豬血潑灑在人偶身上的衣服上即可。
大約是因為這本圖卷本就是民間跟風而作,除了文字能看出明顯木板痕跡,印刷工藝深淺不一外,那些配圖也是格外劣質。插圖裡麵所有人都掛著格外詭異的笑容,那是一種僵硬而死板的笑容,配上殘暴的動作,顯出一種道德淪喪而常理不複存在的壓抑。
我有些頭皮發麻,實在沒忍住相當煩躁地撓了撓頭發,把書頁合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派胡言,真的有人會這麼做嘛?真的有人相信隻要殘忍地殺害彆人,便能延長自己的生命嗎?”
廖清河沒有回答,隻是歎了一口氣。
“借福增壽、借福增壽,又是借福增壽?這些人自己的命活了還嫌不夠,又要借彆人的命去活嗎?名字聽起來這麼純良無害,內裡倒是一肚子壞水,真是氣煞人了。”
廖清河拽住我小聲叮囑“可不敢出去亂說啊!”
我雖然憋著一肚子氣,卻也知道這事情上不得台麵,連隻是有可能知道此事的唐雲忠都能被聖上這樣針對,我就更不能大意暴露了“我知道,我不會出去說的——不過義父,您眼下告訴我這件事情,應該不隻是為了解惑吧?可是京城發生了什麼,讓您聯想到這件事情?”
廖清河點點頭“確如所言。聖上這兩年身體欠安後脾性越發陰晴不定,眼下他不大相信我們這些臣子,卻多相信郭虞。”
“郭相國?”
廖清河傷懷感慨地點點頭“是啊,大約是郭相國更了解聖上眼下心中的憂慮,能幫聖上排憂解難吧。眼下郭虞主持在鯀山南側建立了一座恢弘的皇家寺廟,雖然他總名義上說著這處寺廟乃是為聖上祈福而建,然而我總覺得惴惴不安。”
我點點頭“郭虞那些把戲來路不正,多是怪力亂神之言。義父懷疑得有道理,這個檔口上忽然建一座廟宇,聖上欣然同意,其中必然有問題。”
“可惜郭虞對廟宇中陳設之時緘口不言,聖上又有意包庇,老夫就是再擔心,到底連裡麵究竟什麼模樣都不知道,不過是白操心罷了。”廖清河說著,微微搖頭,“眼下隻希望這寺廟當真是祈福的……可千萬不能再來一次巫蠱之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