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腹中提前準備好的反對托詞，這一刻卻是如鯁在喉，完全說不出口了。
說到底，原本禁止私學就是因為可能會導致思想之混亂，威脅大秦統治。
而現在，私人出資，還契合朝廷法度與政令，這讓他們還如何反駁？
一些官員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了最前方的李斯，但見去年還曾提出禁私學的左相，此刻卻是坐的穩如泰山，沒有一點要反駁的意思。
見李斯這態度，那些官員也是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各有盤算。
賦稅減半、賜榮名、特許經營，這好處，彆說，還挺讓人心動的。
【嘖，我都心動了，這大牧主就難道沒有一丁點的想法嗎？】
【這可是能夠進一步提升自己社會地位還有影響力的大好事啊！】
顧綾雪微微側頭，看向特殊區域內，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似若有所思的大商人烏氏倮，替他著急。
【主要從事畜牧業，擁有多到能用“山穀”作為計量單位的大量馬牛，將馬牛換成珍奇異寶後，能讓戎王高興的用價值相當於十倍的牲畜和畜產品酬報他，這樣的商業奇才，不去建立一個私學，教授一些與畜牧業、商業相關的知識和經驗的話，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牲畜的飼養、繁殖、疾病防治等實用技術，嗯，最好再加上一些基礎的文化知識，比如識字、算術、道德教育之類的那更好！】
上方，嬴政看著顧綾雪一本正經在那裡的“算計”人，也微微瞥了一眼下方的烏氏倮，黑眸閃過一絲異色。
作為大牧主兼巨賈，烏氏倮之誌恐不在於私學之研探，而是更傾向於將經曆專於畜牧與商賈阜財上，以繼續擴大產業、積累財富，故對私學置而不議，亦屬情理之常。
顧綾雪一邊想著，一邊悄無聲息的觀察著烏氏倮，見他雖然若有所思，但並沒有要主動申請建立私學的樣子，決定等一會私下聊的時候再好好跟他談談這個問題。
就在諸多官員想著順勢而為，為自己家族爭取好處的時候，顧綾雪也手持笏板，走出列。
她先是儀態從容的對著始皇帝拜了一禮，然後看向謝文淵，微笑著開口說道“聽聞奉常大人覺得如今《無衣》之隨樂鼓吹旋律尚缺激昂，欲在現有旋律中融入更多戰場之雄渾號角聲、勝利凱旋之鼓點，以及一些管弦樂器的和鳴，以使樂章激昂且莊嚴並存，或可更加振奮人心？”
“不知往後儀式所用，是否便是這新旋律？”
謝文淵聽到這話，也再次出列，他先是對顧綾雪的話表示認同，然後便轉向禦座上的嬴政，稟告道“正是如此，陛下。”
“旗桅已屹立於宮闕前之廣場，樂府伶工亦攜鼓抱鐘，恭候聖裁，不知陛下是否此刻移步廣場親臨觀瞻，以行示範之樂舞？”
原本這件事他剛剛就準備要說的，但因為一時興奮忘記說了。
等剛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就看見了笏板上的自己寫的那些準備向始皇帝彙報的重要事項簡要。
記錄在笏板上本就是為了以防遺忘，但沒想到，還是忘了。
等他欲再啟齒時，夏無且已挺身而出，論及私學之務，所以謝文淵便想著稍後再說。
但現在，既然顧綾雪提及，那他自然也就順勢而為的說了出來。
嬴政聽後，神色微動，麵露一絲興趣，微微頷首道“既諸事皆備，那就依謝卿之議，眾愛卿可隨朕一同觀禮。”
“唯，臣等遵旨！”文武百官聽此，紛紛躬身行禮，齊聲應和道。
隨著嬴政的起身，大殿內的文武百官們也懷著一種激動而又期待的心情緊隨其後，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穿過宏偉門廊，來到了宮殿前的大廣場上。
此時的廣場上，數千名身著銀灰色鐵甲的士兵們猶如銅牆鐵壁般正排列整齊的站在那，他們個個身姿挺拔，目光堅定而銳利的緊握著手中的兵器，那氣勢，每一個細節都透露著大秦軍隊的威武與嚴整。
另一邊，樂府的歌舞藝人們也早已就位，他們神情無比專注的看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鼓、鐘以及其他打擊樂器，恭敬地等待著。
而廣場的中央，一個高高的旗杆巍然矗立，等待著國旗的升起。
在這莊嚴肅穆的氛圍中，謝文淵走到了列隊前方，手中高舉著指揮旗，指揮著士兵將國旗固定在升降繩上。
嬴政站立於高台之上，將廣場上的一切儘收眼底後，緩緩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謝文淵見狀，猛地揮下指揮旗，隨著這一下揮動，樂府伶工們立即開始了演奏。
他們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躍，鼓棒在鼓麵上敲擊，鐘槌在鐘體上回蕩……鼓聲隆隆，號角悠揚，雄渾的旋律如同戰鼓一般，穿透了廣場上空，震撼著每個人的心靈。
隨著樂聲的響起，國旗緩緩升起，士兵們也目光堅定的跟著旋律一起唱起了《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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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樂和鳴中，巨大的黑旗在晨風中緩緩上升，黑紅相間的旗幟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每一次迎風飄揚間都仿佛在訴說著大秦帝國的輝煌。
在場的文武百官們全都肅然起敬，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國旗，隨著它的上升而漸漸抬起頭。
直到看著它緩緩升向旗杆頂端，看著它迎風招展，整個廣場上的空氣都似乎凝固了，隻剩下國歌的旋律和國旗飄揚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這一刻，在場的官員們，無論是白發蒼蒼的老臣，還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官員，眼眶泛紅的同時，心中也都湧動起了某種強烈的情感，那是一種深深的驕傲與自豪！
當國旗升至頂端，樂曲與歌聲隨之落幕，即便是曆經沙場、見慣了生死的王老將軍，也不禁熱淚盈眶。
人群中，烏氏倮一臉的震撼之色，胸中也湧動著難以自持激動，就連眼眶都不禁濕潤了起來。
他回想起自己在西域的種種經曆，以及背後有著大秦的支撐所帶來的底氣和信心，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
升國旗儀式結束後，文武百官簇擁著始皇帝，緩緩步回麒麟殿。
廣場上，那激動人心的餘音，久久在每個人心中回蕩，難以平息。
期間，不時有目光落在謝文淵的身上，雖然沒人議論，但這些目光中充滿的敬佩和感慨，還是讓謝文淵感到心中暗爽。
要知道當初小顧大人給他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他隻是想象著國旗在國歌的伴奏下升起的場景，就已激動得無法自已，當晚甚至在夢中都笑醒了。
而現在，當這一切真正發生在眼前，且樂曲旋律變得更加激昂，這儀式給人內心的震撼那是沒有任何語言能夠表達的。